鼻得令人作呕。
但最浓重的,是劫后余生的死寂,是失去重要之人的巨大空洞,是凝固在每个人脸上的、比绝望更深沉的死灰。
而头顶,那片庞大、冰冷的半透明血碗,依旧牢牢地倒扣在天幕之上,隔绝一切。
“神子小姐”的血穹结界,顽固地、冰冷地覆盖着一切,如同给这片死亡之地上了一道无情的封印。
“小信——小贤!!!小景虎!!”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从老姐紧咬的唇齿间爆发出来,那声音如此凄厉,瞬间刺破了笼罩的死寂。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向前扑倒,掌心被尖锐的碎石瞬间割破也浑然不觉。
她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用被石块划得鲜血淋漓的膝盖支撑着身体,疯狂地朝着记忆中那片花海的位置——现在已是布满尖锐碎石和尘土的一小片空地——扑去!
终于,她扑到了那个小小的、蜷缩在冰冷的尘土碎石中的身影旁。
颤抖的手伸到一半,又猛地僵住,仿佛害怕触碰到冰冷的现实。
最终,她还是极其小心地,用染血的手指想要拂去妹妹脸上沾满的灰尘,可剧烈的颤抖让她的动作笨拙不堪,指尖几次从小信冰冷的肌肤上滑开。
“小信……我的小信……醒醒…啊…”
她呜咽着,声音破碎不成调,绝望地呼唤,试图用袖口去擦拭,袖口却早已被自己的血和泪浸透。
“贤酱....”
神子小姐在治疗的同时,也在呼唤着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我。
而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悬停在半空正缓缓飞落的春政,也回到了废墟的中心。
她落地时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剑“噌”地一声拄入碎石,才勉强撑住没有倒下。
她的头深深低下,身体因脱力和情绪的巨大冲击而微微抽搐,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那滴落在剑柄旁、混着血的汗水,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我的视野被一层浓稠的血色和不断蔓延的黑暗所吞噬。
身体像是被碾碎重组过一般,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是在撕裂胸腔,牵动着无数深可见骨的剧痛。
失血的冰冷感正疯狂地从四肢百骸向上蔓延,如冰冷的海水倒灌,拉拽着意识沉向无光的深渊。
听觉变得飘渺,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碎片:
老姐那撕心裂肺却模糊不清的哭叫,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
神子小姐嘶哑的呼唤像是风中残烛;
还有自己沉重、艰难、带着可怕杂音的喘息声,以及血液从破裂的伤口流淌到身下碎石上,那粘稠而微弱的声音……滋滋……仿佛生命流逝的具象化……
眼角的余光模糊地捕捉到老姐那跌跌撞撞扑向小信、此刻正徒劳擦拭的动作残影,如同卡顿的电影画面。巫女们惊恐悲恸的脸、春政那以剑拄地、微微颤动的身体轮廓……
所有景象都在变得遥远、扭曲、失真,视野边缘在剧烈地颤动、收缩,中间的核心区域则被越来越浓重的猩红所覆盖。
头顶那片巨大的血穹,在这濒临溃散的意识里,仿佛一块沉重无比、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巨大墓碑,正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压落下来,要将这片最后的战场连同我们所有人,一同埋入寂静的坟墓……
身体的重量在不断消失,又被冰冷黑暗的潮水重新加注,更沉更重。粘稠的黑暗像是饥饿的泥沼,从我的身体内部、从身下冰冷的废墟中蔓延出来,贪婪地舔舐着所剩无几的微光,要将我彻底吞没。
最后的念头也变得飘渺不定……信……老姐……景虎....神子小姐...
炼狱的狂焰退却了。
那焚尽一切的业火与撕裂空间的纯白之焰,都熄灭了。
魔王的阴影暂时退去。
但头顶那片覆盖一切、如同墓碑般窒息的血色穹顶,如同巨大的嘲讽,冰冷地、残忍地提醒着这片死亡之地上每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战斗的结束,并不等同于苦难的终结。
幸存者们依旧深陷囹圄,伤痕累累,心碎满地。
最重要的同伴生命垂危,另一位也命若游丝,春政小姐的力量与意志皆已濒临崩溃…
这片浸透了鲜血、泪水与无声悲鸣的废墟,不过是从一个灼热张扬的地狱,跌入了另一个冰冷而漫长、被绝望彻底笼罩的绝境牢笼。
短暂的喘息,不过是暴风雨前更为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血块,将绝望压实,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上,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沉重的铁锈味,仿佛要将肺叶撕裂。
魔王走了,留下的不是解脱,而是断壁残垣上,一座用血肉和泪水、用无法挽回的牺牲与深不见底的绝望浇筑的……
巨大坟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