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穿过星云的刹那,所有的光都变得柔软起来。那些旋转的星子不再是冰冷的光点,倒像被揉碎的月光,漫过舷窗时带着点微温,落在手背上竟有丝绸般的触感。
“本源星海没有坐标,”守书人展开星图,木轴上的归航绳正微微发烫,绳头的银丝顺着星图的纹路游走,在空白处织出细碎的光网,“这里是所有‘心锚’的根,渔民的船板、游子的汤碗、青丘的槐树……能让人心里发暖的东西,最初的光都从这儿来。”
狐妖的尾巴尖突然泛起白光,她顺着光望去,星海里浮着棵半透明的老槐树,树影里飘着坛酸酒的香气。“是青丘的根。”她伸手去碰,树影里立刻浮出串笑声,有阿月举着空碗的手,有她自己偷偷刻在树干上的歪扭爪印,还有场被雨打湿的酒局——那年她酿坏了三坛酒,阿月却把酸汤当宝贝,说“带点涩才记牢”。光网在她脚边织出片青石板,踩上去的感觉,和记忆里青丘的地面一模一样。
脏辫男的吉他弦突然自己震颤起来,音符坠进星海,化作间漏雨的地下室。墙皮上的涂鸦在光里鲜活起来:有他写了一半的歌词,有鼓手画的鬼脸,还有道被吉他弦勒出的浅痕——那是他们第一次唱到天亮时,断弦弹飞出去划的。“原来这地方一直都在。”他蹲下来摸那道痕,指尖沾到点粉笔灰,和当年乐队解散时,他蹲在地下室抹眼泪摸到的触感,分毫不差。
默的光脉突然往星海深处游去,像条认家的鱼。光脉尽头,有扇朝东的窗,窗台上的培养皿正泛着晨光,第三排那个最旧的皿底,刻着个小小的“默”字——是她刚进实验室时,偷偷做的记号。窗下的石阶上,那双布鞋还沾着点泥土,和她最后一次离开时,师父送她出门踩的那脚泥,颜色分毫不差。她伸手去碰窗沿,指尖传来阵熟悉的暖意,像当年师父总说的“累了就晒会儿太阳”。
洛尘的平衡之剑突然轻颤起来,剑柄的符号顺着光网往星图的坐标爬。坐标中心,那间小木屋的篱笆上,忍冬藤正开得热闹,藤下的石桌上,放着半盏凉茶,茶渍的形状,和他最后一次给师父倒茶时,剩下的那口一模一样。“师父说的‘站在哪块土上’,原来是这意思。”他走到屋前,门轴“吱呀”一声转开,和记忆里每次放学回家时听到的声响,分毫不差。
老渔翁说的“心锚”,此刻在星海里全亮了起来。每个光点都是个“想到就暖”的瞬间:可能是句没说出口的“我等你”,可能是块带着牙印的月饼,可能是次狼狈却痛快的哭,可能是个平凡到被日子磨旧的习惯。这些碎片在光网里慢慢拼起来,竟拼成了座透明的岸,岸的形状,和每个人心里那块“踏实的地”,分毫不差。
守书人展开归航绳的另一头,绳头浸在星海的光里,突然长出无数细须,扎进每个人脚下的光岸里。“渊烬核心的第九个符号,要靠‘认了这块地’来显。”他指着星海里渐渐清晰的灯塔虚影,“归宿屿的灯塔照的是岸,本源星海藏的是造岸的料——那些你肯记一辈子的暖,肯念一辈子的疼,肯认一辈子的平凡,都是造岸的土。心里的岸扎实了,核心的印记自然就亮了。”
话音刚落,渊烬核心突然浮到星海中央,第九个符号的灯塔周围,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粒:有的是声婴儿的啼哭,有的是句“路上小心”,有的是次笨拙的拥抱,有的是道重复了十年的家常菜香。这些光粒往灯塔里钻,每钻进一粒,光柱就深一分,直往星海深处扎,像在给所有漂浮的船,打一根够深的锚。
洛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平衡之剑印记,正和星图的坐标慢慢重合。他突然明白师父说的“平衡”是什么——不是守住所有地方,是知道哪块地能让你站稳,哪束光能让你敢往前走。就像此刻,星海里的岸明明是虚的,可踩上去的感觉,比任何地图上的坐标都要真。
“要往下走了。”守书人把归航绳在星图上系了个结,绳结一紧,所有的心锚都亮成了路标,“本源星海的底,是‘所有归宿的根’,也是渊烬核心最后要找的地方。记着,拉一拉绳,就知道自己从哪来,往哪去。”
战机顺着光柱往星海深处沉,舷窗外,那些心锚的光正连成一片,像条铺往地心的路。洛尘摸了摸星图上的绳结,突然想起小时候,师父牵着他走在忍冬藤下,说“路再远,记着家门口的花就行”。原来所谓归宿,从来不是个终点,是你走得再深,也敢回头认的那块地。
渊烬核心的第九个符号,在光柱里彻底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