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添茶么?"茶博士提着铜壶凑近。
墨娘子摇头,指尖在粗陶碗沿上轻叩三下,碗底残余的茶汤荡起涟漪,映出驼队中间那匹白骆驼的倒影。那骆驼驮着的不是货物,而是一只鎏金木箱,箱角包着银皮,银皮上烙着个"珎"字火印——与韩似道书房里的墨锭暗记一模一样。
驼队停下歇脚。回鹘商人解下腰间皮囊灌了一口马奶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沙地上蚀出几个小坑。墨娘子眯起眼——那不是酒,是西夏宫廷秘制的"哑泉",专用于清洗密写药剂的痕迹。
驼铃又响。墨娘子起身,装作不慎撞到一名驼队伙计。她袖中的银针在对方后腰皮囊上一划,囊中漏出几粒青稞,其中混着三片寸许长的薄铜片。铜片上密密麻麻凿着针眼,排列方式与麦积山石窟的题板如出一辙。
"小娘子当心。"回鹘商人突然开口,汉话里夹着古怪的腔调。他伸手来扶,腕上露出一截刺青——交错的线条组成皇城司衙门的简图,中央墨点正是案牍库的位置。
墨娘子低头赔罪,趁机将一枚翡翠纽扣塞进商人靴筒。纽扣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从崔月隐处得来的五色观气石粉末。
驼队重新启程时,墨娘子远远尾随。白骆驼的木箱随着颠簸发出闷响,不似丝绸瓷器,倒像装着活物。转过一道山梁,驼队突然折向荒废的烽燧台。台基下蹲着两个党项武士,正用乌兹钢刀撬开地上一块青石板。
墨娘子攀上烽燧台残垣,从砖缝中窥见石板下竟是个地窖。回鹘商人取出鎏金木箱,箱开刹那,一股腐臭味冲上来——里面蜷缩着个瘦骨嶙峋的汉人老者,手脚俱断,脖子上却套着誊录院工匠特有的铜项圈。
"第七个了。"回鹘商人用党项语道,"再凑三个,就能拼齐《璇玑录》的活字版。"
老者突然抬头,嘶声道:"韩枢密答应放过我家人!"
商人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纸抖开。墨娘子瞳孔骤缩——那是张卖身契,右下角按着血手印,旁边小楷注明"永兴军路华州郑三郎,自愿卖妻女入兴庆府教坊"。
"你女儿现在梁太后帐中跳拓枝舞。"商人将卖身契凑到老者眼前,"若不说出誊录院双刃刮刀的下落,明日她就会出现在西夏童试考场上。"
老者浑身发抖,忽然咬破舌尖,一口血痰吐在商人脸上。商人暴怒,抽出腰间匕首刺入老者肩胛——刀刃竟是一截誊录专用的刮刀!
墨娘子袖中机弩已对准商人后心,却听身后传来破空声。她侧身翻滚,三支箭钉入砖墙,箭尾系着银鞘碎片。抬眼望去,烽燧台顶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手中提着盏人皮灯笼,灯面上赫然是崔月隐的画像!
"墨家的小老鼠。"面具人声音嘶哑,"你父亲当年偷看《朱衣密档》,也是死在这座烽燧台下。"
墨娘子心头剧震。二十年前父亲奉命调查科场案,暴毙于陇西的旧事,此人怎会知晓?
面具人甩动灯笼,绿色火焰中飞出数十只铜雀,雀喙张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针尖——正是誊录院用来修改试卷的"点雀针"!
墨娘子疾退,机弩连发,三支弩箭射穿铜雀。雀腹爆裂,洒下的却不是血,而是闪着金光的粉末——紫玉砂混着宫廷御墨!
"韩似道连这个都给了西夏人?"墨娘子冷笑,突然甩出腰间革囊。囊中装着从秦州驿站取来的哑泉水,液体泼洒在金光粉末上,顿时腾起刺鼻紫烟。
面具人厉啸一声扑下。墨娘子趁机窜到地窖口,一刀割断老者颈间铜圈。老者喘息道:"刮刀在……在驼铃里……"话音未落,面具人的乌兹钢刀已劈向墨娘子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地窖中突然飞出一把沙土。面具人视线被遮,钢刀劈空。墨娘子反手将机弩抵住商人咽喉:"解开白骆驼的铃铛!"
商人颤抖着摸向骆驼颈间。最大的那枚鎏金铃铛裂成两半,里面不是铃舌,而是一柄三寸长的双刃刮刀——刀身刻满细密纹路,正是用来在试卷上做暗记的"黥纹"!
面具人怒吼着掷出灯笼。火焰爆开的刹那,墨娘子抓起刮刀滚入地窖。热浪追着她冲下台阶,将头顶的木板烧成火海。黑暗中,老者的手突然抓住她腕子:"刀柄……拧开……"
墨娘子摸索着拧动刮刀柄尾,刀柄竟旋开,露出里面卷着的黄麻纸——纸上画着完整的汴京贡院布局,西北角案牍库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边小楷批注:"七月七,血榜现于星图,需铜雀砚为钥。"
老者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塞给她半枚铜钱:"给我女儿……教坊司……绿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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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墨娘子抬头,见烽燧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