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砂……"他低声喃喃,取出一只青瓷小碟,倒入半盏清水,又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倒出几粒颜色各异的晶石——赤如朱砂、青若碧空、白似霜雪、黑如点漆、黄若秋菊。此乃宫廷秘传的"五色观气石",专用于鉴别文书真伪。
他将题板残片浸入水中,清水渐渐泛起一层淡紫。崔月隐眉头紧锁,取出一根银针,蘸取紫水,轻轻点在赤色晶石上。晶石遇水,竟如炭火遇油,骤然迸出刺目红光,映得满室猩红。
"果然是契丹进贡的紫玉砂。"崔月隐冷笑一声,"可这紫中带金,分明掺了宫廷御墨。"
他取出另一块素绢,上面拓印着三年前礼部存档的会试题目。两相对比,石窟题板上的字迹虽形似,笔锋转折处却多了一丝凌厉——那是西夏人仿宋字时特有的生硬。更诡异的是,题板残片的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凹槽,槽内残留着某种胶状物,遇水即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松脂香。
"银鞘里的密药……"崔月隐瞳孔微缩。他曾在誊录院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用来黏合试卷与誊录纸的秘胶,一旦涂上,便能将原文悄然转印至誊录纸上,而原卷却丝毫不损。
窗外忽有风声掠过。崔月隐猛然抬头,烛火摇曳间,一道黑影从檐角闪过。他迅速将题板残片藏入袖中,右手已按上剑柄。
"崔待诏好雅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夜半观气,可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瘦削男子,腰间悬着一块铜牌,上刻"茶马司巡检"四字。此人名叫陆鸿渐,正是川蜀茶商之子,因追查银鞘案一路北上。
崔月隐并未放松警惕,指尖仍抵着剑镡:"陆兄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陆鸿渐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鞘残片,丢在案上:"我在秦州城外截了一队西夏驼商,从他们的货箱里找到了这个。"
银鞘残片上刻着几行细密的西夏文,崔月隐虽不识其字,却认得其中夹杂的几个汉字——"君子"、"小人"、"论"。
"他们在银鞘里藏了试题。"陆鸿渐低声道,"更诡异的是,这些银鞘的成色,分明是川蜀官银。"
崔月隐心头一震。川蜀官银专用于茶马司交易,怎会流入西夏人之手?他拿起银鞘残片,凑近烛火细看,忽然发现内侧有一道极浅的刻痕,形如竹节——正是韩似道书房专用的标记。
"韩似道……"崔月隐冷笑,"果然是他。"
陆鸿渐忽然压低声音:"崔兄,我在驼队里还发现了一样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黄麻纸,纸上画着一幅奇怪的图案——一座贡院,号舍排列如星斗,中央矗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朱衣密档"四字。
"这是西夏人仿造的汴京贡院布局。"陆鸿渐道,"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崔月隐盯着图纸,忽然发现贡院西北角标了一个红点,旁边写着几个西夏文字。他虽不识西夏文,但那红点的位置,分明是皇城司案牍库的方位!
"他们要盗《朱衣密档》……"崔月隐霍然起身,"必须立刻通知陈砚秋!"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弓弦震响!
一支箭破窗而入,直射崔月隐咽喉!他侧身闪避,箭镞擦过脖颈,深深钉入身后的梁柱。箭尾系着一块翡翠碎片,正是陈砚秋随身携带的活版残片!
"陈兄遇险了!"崔月隐一把扯下箭上的翡翠碎片,碎片边缘沾着血迹,触手尚温。
陆鸿渐已拔刀在手,低喝道:"追!"
二人冲出驿馆,夜色中,一道黑影正疾驰向西。崔月隐翻身上马,扬鞭疾追。追出三里,前方黑影忽然折入一片密林。林中雾气弥漫,马蹄踏过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忽然,崔月隐勒住缰绳——前方的雾气中,隐约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景佑三年"四个大字,碑前跪着一具骸骨,骸骨的右手缺了两指,断骨处插着一支鎏银簪。
"这是……"陆鸿渐声音发紧。
崔月隐下马走近,发现骸骨怀中抱着一方铜匣,匣上锁孔竟是雀形。他猛然想起陈砚秋提过的"铜雀砚"——钥匙正是雀嘴形状!
他取出题板残片,试探着插入锁孔。残片上的金粉忽然亮起,铜匣"咔"地一声弹开。
匣中是一卷发黄的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黜落"二字,而最上方赫然写着:"景佑三年丁未科,第七名本当陆巽,破题'戎事以杀为礼'。"
陆鸿渐倒吸一口冷气:"陆巽……是我祖父!"
崔月隐尚未答话,林中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铃声。雾气深处,缓缓走出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手中提着一盏人皮灯笼,灯面上赫然映着陈砚秋的画像!
"崔待诏。"面具人的声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