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老师吧?"岐大夫从脉案后抬头,放下手里的狼毫笔。这人是街对面中学的语文老师陈默,前阵子托同事来问过便血的事,总说忙,没亲自来。
陈默点点头,坐下时腰杆挺得笔直,却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岐大夫,您这儿还亮堂。我这毛病......实在扛不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是之前在别的诊所开的方子,"吃了半月,便血没好,反倒添了盗汗,夜里一醒,枕头能拧出水,白天又怕冷,穿两件毛衣还觉得风往骨头里钻。"
岐大夫没先看方子,倒给陈默倒了杯温茶:"先喝口热的。您这毛病多久了?平时吃饭睡觉怎么样?"
阿明端着脉枕过来,见陈默手指关节有些发红,指甲盖泛着淡白,悄悄凑到岐大夫耳边:"师父,他这脸色,怕是气血亏得厉害。"
陈默喝了口茶,喉结动了动:"快半年了。刚开始就是大便带血,有时候鲜红,有时候暗乎乎的,我寻思是痔疮——学校门口老吃麻辣拌,估计上火了。"他苦笑了下,"您也知道,我们当老师的,早上七点盯早自习,晚上九十点才送走晚自习学生,午饭常是啃个面包对付,晚饭要么拖到半夜,要么忘了吃。"
"麻辣拌吃得多?"岐大夫伸手搭脉,指尖下的脉象浮得很,像水面上漂着的芦苇,轻轻一按就散,再细摸,心脉和脾脉的地方涩得厉害,像被沙子堵了的水管。
"备课累了就想吃口辣的提精神。"陈默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窝下面泛着青黑,"前阵子带毕业班,连续熬了三周夜,便血就加重了,有时候马桶里红乎乎一片。去拿药,大夫说是湿热,开了止血的,吃了更糟——现在不光便血,白天动不动就发热,脸烧得慌,可手脚又凉,夜里盗汗不说,连觉都睡不着,一翻身就觉得浑身骨头缝疼。"
阿明在旁边记脉案,笔尖顿了顿:"师父,他这又出血又盗汗,还忽冷忽热的,倒像是......"
"别瞎猜。"岐大夫抬手打断,转而问陈默,"除了这些,是不是总觉得心里发慌?讲课久了,气就接不上?"
陈默眼睛亮了下:"可不是!上周讲《岳阳楼记》,读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嗓子突然哑了,胸口闷得像塞了团棉花,差点站不住。"
岐大夫让他伸舌头,舌红苔薄白,舌尖红得像点了朱砂:"您这不是单纯的痔疮,也不是湿热。来,我问您,是不是总琢磨学生的成绩?毕业班压力大,夜里躺床上,是不是还在想哪个孩子的作文没改,哪个知识点没讲透?"
这话戳中了陈默的心事,他叹了口气:"岐大夫您说对了。班里有个孩子父母离异,成绩掉得厉害,我总想着怎么帮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急......"
"这就对了。"岐大夫收回手,拿起脉案给阿明看,"你看这脉,浮大而涩——浮大是虚,涩是气血走不动了。《黄帝内经》说'心主血,脾统血',陈老师这是心思太沉,伤了心脾。"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往两个杯子里倒水:"您的心像个水泵,管着血往全身跑;脾像个堤坝,管着血别乱跑。您天天思虑耗神,心就累了,泵不动血;吃饭不规律,脾也虚了,堤坝就松了。血没地方管着,要么从下面漏出去——就是便血;要么从上面冒出来——盗汗其实也是血变的,《医宗金鉴》里说'汗血同源',可不是瞎说的。"
陈默听得愣了:"盗汗也是血?那我这半年,岂不是天天在'失血'?"
"可不是么。"岐大夫指了指他的脸,"您这脸色白,指甲淡,都是血亏的模样。至于忽冷忽热,更简单——气血虚了,就像炉子里的火快灭了,有时候火星子窜一下,就发热;有时候火弱了,就怕冷。之前吃止血药,好比用石头堵漏水的堤坝,堤坝本身没修好,堵得越狠,水越容易从别的地方冒出来,反倒更糟。"
正说着,陈默的爱人王姐拎着保温桶进来,见陈默脸色不好,急了:"岐大夫,您快救救他!昨天半夜又盗汗,我摸他后背,凉得像冰,可他说心里烧得慌,这到底是咋了?"
岐大夫让王姐坐下,笑着宽慰:"别慌,不是大病,是虚火闹的。他这火不是实火,是气血虚了,没法收住的'浮火'——就像锅里的水少了,火又没关小,水就咕嘟咕嘟冒热气,看着热闹,其实底子是空的。"
王姐拍着胸口:"那您可得给开点好药!他这半年瘦了快十斤,上课都没力气。"
岐大夫没急着开方,反倒问王姐:"陈老师早上吃饭吗?"
王姐脸一红:"他总说赶时间,要么不吃,要么就啃个凉馒头......"
"这可不行。"岐大夫皱了皱眉,"脾是'后天之本',得靠吃饭养。《脾胃论》说'饮食失节,则脾胃乃伤',您爱人本来就思虑伤脾,再不给脾'喂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