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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记 > 第166章 老八我的生活(三)

第166章 老八我的生活(三)(1/2)

    厂里的锅炉房改造成文创园那天,我在拆迁的废墟里捡到个铁皮盒。盒子被压在断裂的水泥板下,露出的一角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我蹲下身,手指碰到冰凉的铁皮,铁锈簌簌落下,沾在掌心像干涸的血迹。

    锁早就锈死了,我用扳手撬开,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诗稿,纸边卷得像海浪,墨迹被岁月浸得发乌,像老人手臂上的老年斑。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最上面那页,纸页发出脆弱的沙沙声,仿佛随时会碎裂在五月的风里。

    "车间的灯比星星亮/妻子的发比棉纱长",这两行字跳进眼帘时,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落款日期是三十年前,字迹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莽撞,撇捺像车床上的铁屑一样锋利。我认得这笔迹——是锅炉房的老李头,去年刚得肺癌走的。

    风突然大起来,诗稿在我手中哗啦作响,像一群白鸽想要飞走。

    我抬头看向正在拆除的锅炉房,巨大的机械臂正撕开铁皮屋顶,露出里面锈蚀的管道。

    那些管道曾经输送过多少滚烫的蒸汽,就像这些诗句曾经承载过多少滚烫的心事?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传达室铺开新稿纸。纸是女儿过年时送的,一直舍不得用,现在终于找到了它的使命。

    钢笔吸足了蓝黑墨水,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时,我听见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春天第一只蚂蚁爬过枯叶。

    "锅炉凉了/但蒸汽还在管道里流淌"。写完这两句,我停下来,听见窗外夜班工人的脚步声。

    他们的劳保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与远处车间的机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奇特的韵律。

    月光透过铁栅栏,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让我想起妻子年轻时编的麻花辫,黑亮黑亮的,在阳光下像两条游动的小蛇。

    远处传来老八电动车的马达声,突突突的,像老人咳嗽。谁知道他刚从养老院回来,要去厂里仓库帮着卸货——多挣点加班费,给女儿凑下学期的学费。

    这声音让我写下第二段:"我的电动车/驮着两个太阳/一个在车头照亮养老院的路/一个在车尾暖着女儿的书包"。

    有次写得太投入,直到凌晨才发现趴在桌上睡着了。口水洇湿了诗稿,把"养老院的玉兰开了"晕成"养老院的玉兰哭了"。

    晨光中,这行变形的诗句突然击中了我。去年春天,我推着妻子王姨在养老院花园散步,她那时还能认出人,指着玉兰花说:"年轻时老王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这个。"

    她枯瘦的手指抚摸花瓣的样子,像是在抚摸四十年前的爱情。

    现在老婆只会对着天花板发呆了。阿尔茨海默症像块橡皮擦,一点一点擦去她的记忆。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水滴在稿纸上,与口水晕开的字迹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咸。

    女儿放暑假来看我,翻到我写的诗,眉头皱成个小疙瘩。"爸,你这诗里咋老提车间?"她指着其中一页问我。

    我望向窗外,夕阳正照在厂房的玻璃窗上,折射出橘红色的光。"这里的机器、铁屑、甚至机油味,都跟我过日子呢。

    "我指着墙上斑驳的水渍,"你看这个像不像车床的影子?它陪了我二十年,比亲戚走得还勤。"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头,拿出手机给我看她拍的照片:我在养老院给妻子梳头发,阳光照在两人花白的头顶,像撒了层碎金。

    照片里,老八的手笨拙地握着梳子,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王叔说,等你妈好点,就带她去看海。"女儿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我心上。我们都知道,老婆的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我的电动车总在清晨五点半出现在厂门口,车筐里装着给我带的玉米糊糊——是养老院食堂剩下的,舍不得扔。

    糊糊装在洗干净的玻璃瓶里,还带着余温。我把刚写好的诗稿塞进车筐:"给女儿看看,让她帮我改改。"

    嘿嘿笑着点头,车把上的保温桶晃悠着,里面是给妻子熬的小米粥,熬了整整半夜。我能闻见小米的香气,混着电动车蓄电池的酸味,形成一种奇特的晨曲。

    有次厂里搞"劳动者之歌"征文比赛,我把写车间的诗投了稿,居然得了三等奖。

    颁奖那天,我穿着唯一一件没补丁的衬衫站在台上,手心全是汗。奖金不多,五百块钱,够给我的妻子买两箱纯牛奶。

    我把钱塞进小姨子的口袋时,她正蹲在地上给她二姐洗衣服。

    "姐夫,这钱我不能要。"她把钱推回来,手上的水在钞票上留下指纹般的痕迹。我硬塞进她兜里:"有时间给你二姐买两箱奶,她爱喝这个。"

    “我有钱,姐夫你不舍的吃喝,你买点奶早晨自己喝点,补成点营养,要不干活身子受不了。”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拍了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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