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可…那精准到恐怖的一刀,真的是运气?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秦烈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压抑。
“陛下赐药,是圣恩。”
楚风翎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目光扫过小几上的托盘,“世子爷好生服用,莫要辜负。”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边塞苦寒,世子爷…保重身体。”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掀开毡帘,大步走了出去。帐帘落下,带进一股冰冷的空气。
秦烈蜷缩在地铺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呜咽声也并未停止。但那双埋在臂弯里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是一片冰冷沉静,哪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保重身体?呵…他当然会“好好”保重!为了那些等着他“保重”的人!
帐外,楚风翎站在寒风中,回头看了一眼那低矮破旧的偏帐,英挺的眉宇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疑惑。刚才秦烈崩溃的样子…太真了。
真得让她几乎要相信那只是“运气”。可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尤其是最后转身时,那瞬间绷紧又放松的脊背线条…
“楚校尉,陛下还等着您回话。”一旁的内侍总管高全不知何时出现,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楚风翎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冷肃:“回禀总管,世子爷伤势无碍,乃旧伤复发加惊吓过度,精神恍惚,语无伦次。陛下赐药已送到,世子感激涕零。”
高全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毒蛇审视猎物:“哦?只是惊吓过度?精神恍惚?”他慢悠悠地重复着楚风翎的话,尾音拖得有些长。
“卑职所见如此。”楚风翎站得笔直,声音不卑不亢,“陡坡之下情势危急,世子一介‘废人’,能在熊口下侥幸掷刀救弟,已是邀天之幸。心神失守,实属常情。”她特意加重了“废人”二字。
高全盯着楚风翎看了几息,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最终扯出一个极淡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楚校尉观察入微,所言甚是。陛下那里,咱家自会如实禀报。”
他挥了挥拂尘,“北疆军情紧急,楚校尉的调令已下,明日一早启程吧。此地…自有咱家料理。”
“卑职遵命。”楚风翎抱拳行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甲叶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消失在行营的营帐间。
高全站在原地,望着楚风翎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那低矮的偏帐,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他招了招手,一名心腹小太监立刻躬身上前。
“去,”高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阴冷,“告诉‘影子’,盯死他。吃喝拉撒,一言一行,包括那药…他吃没吃,都要报上来。特别是…他身边那个叫林风的小护卫,有任何异常接触,立刻拿下!”
“喏!”小太监低声应道,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营帐的阴影之中。
高全拢了拢袖子,感受着袖中那枚温润的、来自相府的极品玉佩,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陛下要查,相爷更要查。这废人世子…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少。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喃喃自语:“北疆…呵,苍狼城…那才是你的好去处…”
偏帐内。
秦烈蜷缩在地铺上,似乎已经力竭昏睡过去,连粗重的喘息都变得微弱。帐内一片死寂。
许久,许久。
那蜷缩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只沾满污泥和血渍的手,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伸向小几上的托盘。不是药匣,而是那个装着“清心凝神露”的玉瓶。
瓶塞被拔开。
秦烈紧闭着眼,仰起头,将瓶中剩下的淡青色液体,一滴不剩地,倒入了口中。冰凉清冽的感觉再次抚过脑海,带来短暂的清明。他需要这点清醒,来消化刚才楚风翎和高全的对话,来思考下一步。
药液滑入喉咙。
他的指尖,却极其隐秘地、在瓶身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凹陷处,用指甲沾着自己掌心未干的血污,飞快地划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符号。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将空瓶放回托盘原处,手缩回破烂的衣袖里,身体重新归于“昏睡”的沉寂。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唇角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证明着这具残破躯壳里,燃烧着怎样不屈的火焰。
帐外,寒风呜咽,卷起枯叶打着旋儿。皇帝的赏赐静静地躺在小几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虚伪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