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间,桂家绸缎庄的生意如同秋后残荷,门可罗雀十余日后才渐有起色。待风波彻底过去,已是月余之后。
这日,林彦秋邀了几位故交在城南私园小聚。
水榭中熏香袅袅,董家三兄妹围坐在紫檀圆桌旁。董汝玉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算盘,笑吟吟道:\"这般好买卖可要常想着姐姐,月余便得三成利,便是钱庄放印子钱也没这般痛快。\"
董汝平摩挲着新得的翡翠扳指,略显不满:\"终究还是收手早了。\"
\"墨卿兄下月与芝怡姑娘定亲,想要什么贺礼?\"董汝礼端起青瓷茶盏笑问。
林彦秋一袭月白直裰,闻言轻笑:\"不必破费。与芝怡商议过,只请几家至亲小聚即可。\"
\"礼数总要周全。\"董汝玉执起团扇掩唇,\"我们兄妹合计着,不如赠你们一处园子?\"
\"折现更实惠。\"林彦秋把玩着手中的官印,\"春闱后不知外放何处,多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众人闻言皆笑,水榭里茶香氤氲,其乐融融。
光阴似箭!转眼间,林彦秋在京城的国子监修业已满一年。这段时日里,他竟有幸得蒙几位阁老召见。虽只是匆匆数面,却是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求之不得的机缘。尤其在这董家老太爷即将致仕之际,其中深意,林彦秋心知肚明。
官船沿着运河南下,林彦秋倚在船舷边,一袭靛蓝直裰随风轻扬。船至吴城码头,远远便见赵彭程一袭绛紫锦袍立在岸边,见他下船,当即张开双臂迎上前来。
\"墨卿兄!\"
林彦秋笑着上前,二人把臂相谈。这时赵彭程身后转出一人,正是杜子腾,他手持折扇,笑眯眯道:\"林兄此番归来,可有感言?\"
林彦秋掸了掸衣袖,淡然一笑:\"我林某人又回来了。\"
三人说笑着往驿站走去。一辆青幔马车静静停在那儿,车帘掀起,露出陈舒窈温婉的笑颜。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绣梅花的褙子,发间一支白玉簪衬得人愈发清丽。
\"舒窈。\"林彦秋上前执礼。
陈舒窈还礼道:\"恭迎林公子归来。\"
赵彭程在一旁打趣:\"林兄好大的面子,竟劳动咱们吴城通判大人亲自来接。\"
林彦秋笑捶他肩膀:\"听闻赵兄如今已是盐运司的提举了?\"
赵彭程假意谦虚:\"混口饭吃罢了。\"
陈舒窈蹙眉轻嗔:\"莫要胡说,这天方才放晴......\"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滚过一道春雷。众人相视而笑,林彦秋这才恍然——原来今日已是惊蛰。
惊蛰——春雷乍动!蛰伏于地底的虫豸皆被惊醒!
这一年的京城岁月,于林彦秋而言,亦如一场大梦初醒。
青幔马车内,陈舒窈执缰驾车,林彦秋端坐一旁。这般情景,已许久未见了。岁月这把无情刻刀,已在陈舒窈眼角细细雕琢出几道纹路。虽比初见时更添几分成熟风韵,但那若隐若现的鱼尾纹,终究昭示着光阴流逝。
\"未曾想竟是姐姐亲自来接。\"林彦秋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陈舒窈闻言轻笑,素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如今的江南道,早已不是从前的江南道了。\"
见林彦秋面露疑惑,她继续道:\"自家父调任京师后,江南官场可谓天翻地覆。当年桐城知府李树堂,如今已是江南道布政使。新任巡抚乃是原工部尚书郝南,而原按察使付清流,现已升任江南道总督。\"
林彦秋正襟危坐,作洗耳恭听状。陈舒窈见状\"噗嗤\"一笑:\"莫要这般严肃,倒叫姐姐紧张了。\"
林彦秋轻拂衣袖,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陈舒窈执起青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桐城府的官场也是风云变幻。新任知府董中华是从池州府调任的。原本江南道里有意思让我去任同知,被我婉拒了。现任同知元振,是从德光府调来的。原府丞宋远道调任池州知府,现任府丞是赵德明。\"
听到此处,林彦秋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番你回桐城任户房主事,听闻是郝巡抚进京述职时,在国子监探望江南学子时偶然识得你的?\"陈舒窈眼波流转,\"当时郝巡抚还说'竟在此处遇见我江南旧部',可有此事?\"
想起那日与郝南的会面,林彦秋不由莞尔。在国子监修业期间,除休沐日外皆宿于学舍。恰巧隔壁住着一位江南同乡,乃是当年江南十大才子之一,现任江淮府通判区东。郝南来探望江南学子时,区东便提及隔壁还住着一位江南同窗林彦秋。
郝南闻言诧异,取出名册对照道:\"林彦秋?名册上并无此人啊!\"
正是这般机缘,林彦秋得以进入新任江南巡抚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