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时辰不务正业!谢榭,这是卷宗重地,要谈情说爱回家去!\"
谢榭顿时面红耳赤,却也只能悻悻退回案前。林彦秋本不欲计较,不料这厮竟踱至跟前,负手摆着官威:
\"你是哪个衙门的?新来的举子?\"
谢榭闻言驻足,在男子身后连连使眼色。林彦秋打量此人——生得獐头鼠目,发髻上也不知抹了多少头油,梳得油光水滑。
实在看不过眼,林彦秋懒洋洋反问:\"阁下又是哪个衙门的?谁许你在卷宗房大呼小叫?谁给你管教本官的权力?\"
谢榭在后头听得捂嘴偷笑,悄悄竖起大拇指。
那男子没料到这般回应,细看林彦秋也不像什么大官,不屑道:\"后生休要猖狂!本官乃督察二房马主事,管教不得你么?\"说罢昂首挺胸,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正所谓\"运蹇时乖,喝凉水都塞牙\",这话用在马主事身上再贴切不过。恰在此时,龚主事推门而入:
\"林大人,有桩大案需会商...咦?马主事你在此作甚?\"
林彦秋阴测测道:\"无他,马大人正在教导下官为官之道呢。\"
龚大人一早便觉得头晕目眩,他那贫血的老毛病又犯了。晨起时李侍郎才派小厮送来口信,嘱咐他近日莫要再生事端。这督察院本该设左右两位副都御史,如今却只有一位,且不掌督察之权。按朝廷规制,还该有个空缺,这位置李侍郎是留着给龚大人的。年近五旬的人了,若能升个从三品,便可安安稳稳等着致仕荣养。
正因如此,督察三处百余号人,实则都是龚大人这个督察一处的掌印主事说了算。听到林彦秋那句挑拨,龚大人顿觉眼前发黑,气血上涌,身子不由得晃了两晃。身旁的谢书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青缎官袍下的胳膊。待站稳后,龚大人那双三角眼阴鸷地盯着马副主事,声音冷得像腊月里从关外刮来的白毛风。
\"马副主事,好大的官威啊。\"龚大人抚着腰间玉带,指节发白,\"本官倒要听听,你预备如何'管教'林佥事?\"话音未落,他脸上倏地堆起笑容,朝林彦秋拱手道:\"林大人,议事堂诸位同僚都候着呢,您先请。这里交给下官处置便是。\"
林彦秋扫了眼浑身发抖的马副主事——那人脸色铁青,寒冬腊月竟沁出满脑门子汗,不由轻笑一声,拎起装文书的锦囊往外走。他故意不提如何发落,横竖龚大人不会轻饶了这蠢材。
果然,林彦秋刚跨出门槛,龚大人便对谢书办道:\"小谢,去架阁库取一沓空白弹章送到本官值房。\"谢书办恋恋不舍地退下,却躲在雕花门扇外偷听。只听里头龚大人冷笑道:\"马文才,你也是不惑之年的人了,怎的半点长进都无?整日板着张棺材脸给谁看?可知方才出去的是谁?新调任的林佥事!你再去管教啊?去啊?\"
龚大人的叱骂声越来越高,谢书办在门外听得眉飞色舞。冷不防耳朵一疼,回头正对上林彦秋含笑的眸子。
两人做贼似的溜到游廊转角,林彦秋整了整云雁补子官服:\"带路,议事堂在何处?\"
谢书办憋笑憋得浑身发颤,捂着嘴道:\"大人好生促狭!竟诬那马阎罗要管教您。\"她束发的网巾都笑歪了,露出几绺青丝。
林彦秋弹了弹衣袖上的雪沫子:\"本官是替你出气。那马副主事可是常为难你?\"
谢书办闻言立刻鼓起腮帮子:\"这马文才最是轻浮,见了稍有姿色的婢女就往跟前凑。上月还假借核对账册,摸小人的手......\"说着扯了扯身上靛青直裰,满脸嫌恶。
\"此等人物竟能在督察院当差?\"林彦秋蹙眉,\"若遇美人计......\"
\"他?\"谢书办嗤笑,\"惧内如虎。能坐上这位置全仗着他那泰山大人。如今老丈人从副都御史任上致仕,他这秋后的蚂蚱......\"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他夫人腰围足有三尺六!\"双手比划着,险些碰倒廊下的梅瓶。
林彦秋望着那手势,估摸得有自己两个腰身粗:\"当真?马副主事瘦得跟竹竿似的。\"
\"千真万确!\"谢书办神秘兮兮地凑近,\"院里都说他这般消瘦,全因夫人......\"声音渐低,\"除了月信期间,夜夜都要行房......\"
林彦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是够呛,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谢书办突然意识到失言,见已到议事堂前,顿时涨红了脸:\"大人恕罪,小人告退。\"说罢提着衣摆一溜烟跑了,腰间丝绦在风中飘成一道碧痕。
林彦秋轻叩雕花门扉,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推门而入,但见厅内已坐了七八位身着官服的官员。檀木案几上青烟袅袅,众人见了他俱是一怔。主位上一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最先回神,起身迎上前来,玄色官袍上的云雁补子在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