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柳安对林彦秋和颜悦色,如今他以知府心腹之身入得幕府议事,早已今非昔比。对林彦秋这般客气,不过是知晓此子背后有贵人扶持,非是那等无根浮萍。
"荒唐!尔等办事如此拖沓..."柳安忽对门外候着的书办厉声呵斥,吓得那青衣小吏战战兢兢,捧着文书的手都在发抖。
待书办退下,柳安转身笑道:"听闻那徽商杜子腾与贤弟相熟?"
林彦秋闻言一怔,拱手道:"略有往来,原是吴城赵掌柜引荐。先生何以问起?"
柳安捻须轻笑,起身阖上门扉,压低声音道:"听闻他处有别致去处?"
林彦秋心下暗哂:这老匹夫,怕是惦记着东瀛歌姬。转念又想,此事未必如此简单,或另有所图也未可知。
"雅致之处倒有二三,先生可有兴致一观?"林彦秋面不改色道。柳安瞥了眼窗外回廊,声音又低三分:"既要贤弟设宴,自然要选个好所在。先与贤弟道喜了。"
林彦秋愈发困惑:"喜从何来?至于宴请,但凭先生吩咐。"
柳安附耳道:"两桩喜事:其一,全道俊彦之选,桐城唯荐贤弟一人;其二,杜知县恐要调任他处了。"说罢,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彦秋听罢心头一震。前一件自是喜事,后一件却难言吉凶。杜北丰如今在沧州县安分守己,若换个不晓事的来任知县,岂非平添麻烦?
"杜知县要调任?下官竟未听闻。"林彦秋佯作惊讶。柳安捻须道:"老杜为调任之事,没少往李知府处走动。此事我也是方才知晓。"
言罢意味深长地睨了林彦秋一眼,分明在说:杜北丰为何要走,贤弟心里没数么?林彦秋却作懵懂状:"杜知县政绩斐然,何以突然请调?"
柳安瞠目结舌,半晌方摇头叹道:"罢罢罢,消息已带到。午膳就劳贤弟安排了。午后得闲,不妨去拜会李知府。"
林彦秋拱手退出,径往李知府签押房去。叩门而入时,李树堂正执笔批阅文书,闻报来者是林彦秋,竟破例起身相迎。
"林通判来了,快请坐。"李树堂笑容可掬,待仆役奉上香茗,方敛容道:"吏部对沧山县所行考成连坐之法甚为嘉许,欲在全道推行。陈巡抚在堂议上,特意褒奖了桐城府。"林彦秋心下了然,原来是为此事欣喜。
"此皆仰赖大人栽培。若无大人鼎力相助,下官断难成事。"林彦秋连忙谦辞。李树堂笑意更甚:"林通判谦逊是好事,当持之以恒。今岁全道俊彦之选,府里独荐你一人。此乃朝廷对你政绩的认可,往后更当勤勉。"
忽而话锋一转:"昨日杜知县来见,自言欲请调他处,其中可有隐情?"说这话时,李树堂目光如刀,在林彦秋身上来回扫视。
林彦秋神色不改,从容答道:"下官近日忙于公务,对此事委实不知。"袖中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起玉佩来。
林彦秋矢口否认,李树堂也无可奈何。如今这林通判在江南道里正得巡抚青睐,李树堂虽不乐见沧山县这般局面,面上却也不好发作。
见林彦秋气定神闲,倒真似与此事毫无干系。然则毕师爷乃李树堂安插的眼线,沧山县大小事务,岂能瞒过李树堂的耳目?更何况杜北丰三番五次来诉苦,分明是被这林通判逼得走投无路才请调的。
"林通判,当以和睦同僚为要。"李树堂肃然道,这话算是敲打。林彦秋恭敬作揖:"下官谨记。"
"且退下吧。"李树堂本想再训诫几句,转念想到此子背景深厚,又是个滴水不漏的主儿,只得暗骂杜北丰无能罢了。
出了知府衙门,林彦秋登上青幔小轿,心中暗忖:柳安那老狐狸,怕是盯上杜子腾的什么好处了?断不会只为寻欢作乐这般简单。思及此,便命随从去请杜子腾。
"杜东家,别来无恙?"
"哟,林大人!怎的想起寻在下?"
林彦秋笑道:"你近日可是做了什么勾当?连柳师爷都盯上你了。"
杜子腾闻言大惊:"大人莫要说笑!柳师爷那边,在下一直苦于无门路结交啊。"
"那运河工程进展如何?"林彦秋转口问道。杜子腾忙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大人移步寒舍一叙。"
至杜宅,那几个东瀛歌姬仍在,见林彦秋至,忙跪迎奉履。杜子腾亲自引路,将林彦秋迎入花厅看茶。
"付金钗此人,贤弟可识得?"杜子腾神色紧张地压低声音。林彦秋略作沉吟:"曾有一面之缘,然佯作不识。"
杜子腾连连顿足:"这妇人好生刁钻!不知天恒商号使了什么手段,竟请动道里某位大人出面说项。如今她竟要强占我五百步街面!"
林彦秋把玩着手中茶盏:"东家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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