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打火机窜起火苗的瞬间,她瞥见对方西装口袋露出半截医院的缴费单 —— 上周在车间蹲点时,她就从护士口中听说王厂长的妻子在化疗。
"这批轴承没问题吧?" 王厂长的手指在烟卷上掐出深深的印子。阿馨往仓库深处指了指:"李姐说有三个型号需要复检,我让张师傅他们带着新人在核对,正好练手。" 她突然提高音量,"对了王哥,上周说的师徒制津贴,这个月能兑现不?张师傅昨天还问我呢。"
王厂长的眉头松了些:"让财务这两天就发。" 他转身要走,阿馨突然说:"刚才接到供应商电话,说下周有批进口密封圈到货,要不要顺便进点?" 她注意到王厂长的脚步顿了半秒 —— 上周在财务室抄考勤表时,她看见过供应商给的回扣记录。
雨停时,阿馨在汽修厂找到那个卖高仿轴承的刘老板。对方正翘着二郎腿数钱,看见她进来立刻把钱塞进抽屉:"小阿姑娘稀客啊,要不要看看新到的刹车片?" 阿馨把烟盒往桌上一扣,采购单从里面滑出来:"刘哥这公章仿得挺像,就是防伪码查不到。"
刘老板的脸瞬间涨红:"你想怎么样?" 阿馨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跟仓库主管在 KTV 的合影 —— 那是她托小李用旧手机拍的,那天小李说要提前下班接孩子,其实是去跟踪仓库主管。"航天研究所的张工是我远房表哥。" 她慢悠悠地划着手机相册,"他说你们厂的刹车片合格率,在工信部的黑名单上挂了三年。"
刘老板突然瘫在椅子上。阿馨把一份新合同推过去:"明天之前把正品轴承送过来,价格按上次的七成算。" 她指了指合同末尾的补充条款,"你帮我个忙,就说这批货是你赔罪的,千万别提我。"
第二天一早,王厂长在车间召开紧急会议。当刘老板满头大汗地指挥工人卸轴承时,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谁让你送这些的?" 刘老板搓着手陪笑:"王厂长别生气,上次那批货出了岔子,我这是来赔罪的......" 话没说完就被王厂长打断:"把货拉走!"
阿馨突然咳嗽两声,张师傅立刻站起来:"厂长,这批轴承看着是正品啊。" 他掏出卡尺量了量,"跟图纸误差不超过 0.02 毫米,凑合用呗。" 其他老工人纷纷附和,年轻人也跟着点头 —— 昨天晚上,阿馨特意请他们吃了顿烧烤,席间 "无意" 提起王厂长妻子的病情。
王厂长的拳头在背后攥得发白,最终却挥了挥手:"卸下来吧。" 刘老板刚要道谢,阿馨突然说:"刘哥,刚才张工打电话问刹车片的事,你有空去趟研究所不?" 她看见刘老板的脸瞬间白了,赶紧补充,"就说是王厂长介绍的,他面子大。"
下午核对发票时,王厂长突然把阿馨叫到办公室。他把一沓钱推过来:"这是给你的回扣。" 阿馨笑着推回去:"王哥要是真想谢我,就把仓库主管换成李姐吧。" 她往窗外指了指,"刚才看见他跟刘老板在后门偷偷抽烟,好像在说轴承的事。"
王厂长的笔突然掉在桌上。阿馨掏出烟盒给他续上:"其实我早就知道轴承有问题。" 她把医院缴费单放在桌上,"上周去给我妈买药,看见嫂子在化疗室...... 您最近手头紧,我就没敢声张。" 打火机的火苗在两人之间跳了跳,"刘老板那批刹车片,其实是航天研究所急需的,我已经让他按成本价供货了。"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王厂长突然笑了:"你这丫头,比狐狸还精。" 他在新的人事任命书上签字时,阿馨看见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窗外传来年轻人的笑闹声,张师傅正拿着游标卡尺给新人演示,阳光透过梧桐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阿馨把那份高仿轴承的采购单扔进碎纸机,机器运转的声音里,她想起老周说过的话:"信息这东西就像烟,该点燃时要烧得旺,该摁灭时不能留火星。" 她摸出手机给李姐发信息:"明早九点去财务室报到。" 屏幕亮起时,正好映出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
夜风掀起她的衣角,阿馨往公交站走去。帆布包里的红南京还剩半包,她突然想起来,明天要去跟航天研究所的张工见面 —— 其实那根本不是她表哥,是上周在医院给嫂子送化验单时,偶然听见的名字。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就像王厂长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年轻人之所以帮着说话,是因为她悄悄给每个人的工资卡多打了两百块师徒津贴。
烟蒂在垃圾桶里发出最后一点红光,阿馨踩着满地梧桐叶往前走。她知道明天又会有新的麻烦,就像老工人说的,机器总会出故障,但只要摸透了齿轮的脾气,再难拧的螺丝也能拧进去。夜色渐浓,远处的工厂还亮着灯,像颗不肯熄灭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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