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市场部经理王大姐推了推眼镜:“孙总,七天太赶了,企业背景调查至少需要三天……”“那就两天!” 孙浩天打断她,手指关节敲着桌面,“背景调查简化流程,重点查有无犯罪记录就行!我们要的是速度,不是完美!”
阿衡看着孙浩天鬓角的白发,突然发现这个男人比半年前苍老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野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散会时,他听见王大姐跟人事主管嘀咕:“上周劝退的那批人,补偿金还没发呢……”“发什么发,孙总说他们绩效不达标,按合同算自动离职。”
夜幕降临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阿衡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想起十年前刚毕业时的自己。那时候在国企做人事,朝九晚五,周末去爬山露营,口袋里揣着几百块钱都觉得踏实。后来国企改制,他拿着补偿金进了天岂,以为能跟着孙浩天干出番事业。
“衡哥,这份表单你帮我看看?” 小张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阿衡接过来看了眼,表格里的数据错得离谱。“你这是怎么做的?”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像极了当初的阿杯。小张吓得脸都白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阿衡突然住了口。他想起上周自己把咖啡泼在阿杯桌上,就因为对方递错了一份文件。那些曾经被他鄙视的暴躁和不耐烦,正顺着血管,一点点爬进他的骨头里。
凌晨两点,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打印机还在吞吐着文件,发出单调的咔嗒声。阿衡靠在椅背上,手机屏幕亮着,是妻子发来的信息:“儿子说想爸爸了,你这周能早点回来吗?” 他编辑了半天,最终只回了三个字:“不确定。”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孙浩天拿着保温杯走过来。“还没走?” 他递过来一杯热茶,茶叶在水里翻滚,像一群挣扎的虫子。“孙总,我们这样…… 真的能撑下去吗?” 阿衡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单薄。
孙浩天望着窗外的暴雨,沉默了很久。“阿衡,你知道外面为什么不卷吗?”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因为他们有卡点。制造业有设备限制,金融业有政策限制,教育业有师资限制。可我们这行没有,人力中介的门槛太低了,低到随便拉几个人就能开张。”
他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发亮:“我们没有资本,没有背景,唯一的优势就是快。别人用一年试错,我们用一个月。别人用一个月调整,我们用一周。等那些大公司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占领市场了。”
阿衡看着孙浩天的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像个赌徒,押上了所有人的青春和健康,去赌一个看不见的未来。而他们这些员工,不过是赌桌上的筹码,用完了就扔。
暴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阿衡想起体检报告上的各项异常指标,想起妻子眼角的皱纹,想起儿子在视频里怯生生的样子。他慢慢站起身,将那份刚打印好的表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孙总,我明天想请个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窗外的霓虹透过雨幕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孙浩天愣住了,随即点了点头。“好。”
走出写字楼时,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阿衡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气,是久违的自由味道。他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天岂的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比 KPI 更重要。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疲惫和喧嚣。远处的写字楼里,依旧亮着无数盏灯,像一个个巨大的蜂巢,里面挤满了和他一样的蜜蜂,在命运的漩涡里,不知疲倦地飞舞着。
阿衡踩着晨会前最后三分钟冲进大厅,裤脚还沾着地铁站台上的雨水。打卡机 “嘀” 的一声时,他正弯腰揉着酸胀的膝盖,上周带求职者去电子厂实地考察,在厂区水泥地上来回走了两万步,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着碎玻璃。
“衡哥,鼎盛那边又来挖人了,刚才在门口堵着阿杯呢。” 前台小妹压低声音,手里的订书机 “咔嗒” 一声,把三份离职证明钉得整整齐齐。阿衡没接话,径直走向柜台,昨晚熬夜整理的企业用工需求表还摊在桌面上,被空调风吹得边角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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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示栏前突然围拢过来一群人,比平时早到半小时的王大姐举着手机拍照,屏幕反光里能看见她笑皱的眼角。“真分啊?孙总这次来真的?” 阿杯挤开人群,手指在分红明细表上划过,停在自己名字那一行时突然回头,保温杯在柜台上磕出清脆的响,“够给我那台破打印机换三个硒鼓了!”
孙浩天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人群外,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