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指节按在眼睑上时,能感觉到眼球的酸胀在皮肉下蔓延。镜片后的血丝早就爬成了蛛网,连带着看东西都蒙了层雾——这已经是他连续熬的第三个通宵。桌上的咖啡杯底结着褐色的渣,凉透的咖啡渍在桌角晕出个不规则的圈,像他此刻混沌的脑子。
指尖划过第七本账簿时,铅笔突然顿住。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个细小的墨点,他猛地屏住呼吸,连带着胸腔都忘了起伏。
“组长,你看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木杆,指腹重重按在一行模糊的记录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同一笔工程款,三天内转了四个账户。”
组长老王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没抬手推,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眯眼去看。账簿上的字迹是财务室老会计的手笔,潦草得像被风吹乱的鬼画符,数字却一个个扎眼——那串连续跳转的账号像毒蛇吐着信子,在纸页上蜿蜒:先是一笔两百三十万的工程款,转入城郊“兴盛建材商行”的对公账户,二十四小时后被拆成两笔,分别打进两个户名为“张磊”“李娟”的个人账户,金额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万和一百三十万;又过了两天,这两笔钱踩着点汇总进了一家境外投资公司的匿名账户,备注栏里写着“咨询服务费”,笔锋却慌乱得像是临时填的。
“查这四个账户的关联。” 老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指节叩击木桌的声音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撞在一起,“兴盛建材的工商信息、两个个人账户的开户人身份,尤其是那家境外公司——查它的注册地、实际控制人,哪怕是蛛丝马迹都别漏。”
三天后,调查组的会议室里多了块白板,原本空白的板子被红线画得密密麻麻,像张缠满了线的蛛网。小李把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铺满长桌,每张A4纸都被荧光笔标出了可疑节点:转账时间卡着深夜十二点、金额总是精确到个位数、备注栏里的“材料款”“劳务费”和实际账户性质对不上……最边缘那张纸上,“盛远国际”四个字被红圈框了三次,红笔在纸上洇开,像凝固的血——这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半年内接收了来自新开发区的十七笔汇款,总金额加起来有三千七百万,每一笔都踩着开发区工程进度款到账的第二天。
“这公司根本没有实际业务。” 刚从市场监管局回来的小张推开门就往里闯,手里的文件袋“啪”地摔在桌上,带出的风掀动了几张流水单,“注册地址是间虚拟办公室,在开曼群岛的一栋写字楼里,同个地址挂了二十多家公司;法定代表人叫‘陈永华’,说是巴拿马籍华人,我让出入境那边查了,近十年根本没人用这个名字入境,纯纯查无此人。”
老王抓起那份注册文件,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指腹划过“陈永华”的名字时,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文件附件里的公司章程更是漏洞百出,连“经营范围”那一栏都抄错了三项——把“房地产咨询”写成了“房地产开发”,“商务信息服务”漏了“商务”两个字,最可笑的是,末尾的公章编号居然是用PS拼上去的,边缘还留着模糊的白边。但就是这样一家破绽百出的空壳公司,却在三个月前和新开发区签订了“智慧园区咨询合同”,合同里连具体的咨询内容都没写全,就凭着几页纸,一次性支取了一千二百万服务费。
“把所有和盛远国际有往来的企业都列出来。” 老王突然指向白板角落,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尤其是那些和水利工程沾边的——方玉明的规划图里不是有泄洪区吗?把这茬跟资金链捆在一起查。”
第七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停车场里还飘着露水的寒气。小李靠在自己的车边,盯着地下车库的出口,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缩手。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帕萨特慢悠悠地开了出来,正是新开发区前财务总监孙志国的车。
男人刚把车开出地下车库,还没来得及打方向盘,副驾驶的车窗就被一只手死死按住。小李隔着车窗看着他,掌心按在玻璃上,带出一片白雾。他没说话,直接把打印好的流水拍在引擎盖上,凝结的露水迅速晕染了墨迹,把“盛远国际”和“孙志国”两个名字泡得模糊又刺眼。
“孙总监,” 小李的声音冷得像秋霜,每个字都带着冰碴,“盛远国际给你的那笔‘顾问费’,五十万,够你儿子在温哥华买套海景房的首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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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喉结猛地滚了一下,像有块石头卡在嗓子里。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瞬间泛白,连带着手臂都绷得僵硬,帕萨特的方向盘被他攥得“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