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换。"他听见自己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这招牌是苏家的根,换了,就不是苏记布庄了。"
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愣了一下才说:"这是规定,家家户户都得换,您不能搞特殊啊。"
"我不是搞特殊。"苏文砚看着他,"您看这招牌上的包浆,是几十年的手摸出来的,是风吹日晒养出来的。老街的人认这个,就像认我苏文砚这个人一样。"
正说着,几个老主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小苏说得对!这招牌不能换!"老张头把担子往地上一放,"我们来买布,不全是为了做衣裳,是信得过'苏记'这两个字!"
"就是!"王奶奶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那霓虹灯是亮,可亮得过人心吗?苏记的布,苏记的人,那才是最亮堂的!"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都是老街的住户,七嘴八舌地帮着苏文砚说话。穿中山装的男人被说得没了主意,只好说回去请示领导,匆匆走了。
赵老板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这一幕,脸色不太好看,默默地关了铺子的灯。
天黑下来,老街渐渐安静了。苏文砚没关门,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看着头顶的木招牌。没有霓虹灯的光,只有月光落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是这样坐在门口,给他讲苏家布庄的故事。说当年兵荒马乱的,好多铺子都关了门,只有苏家布庄还开着,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让街坊们有块布做件像样的衣裳。爷爷说:"生意做的是买卖,守的是人心。人心这东西,就像这老布,得慢慢养,才能越穿越暖。"
这时,对面的新铺子突然亮了一下,又灭了。大概是赵老板也觉得那霓虹灯太刺眼,关了。
苏文砚笑了笑,起身回屋,从柜台上拿起那把老算盘,轻轻拨了一下。珠子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夜里,像一颗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
他知道,老街总会变的,就像人总会老的。但有些东西是不能变的,就像这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就像苏家布庄的规矩,就像老主顾们心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第二天一早,苏文砚照旧打开铺子的门。阳光落在"苏记"的招牌上,那层刚刷的桐油泛着温润的光,像是给这块百年老招牌,又添了一层新的包浆。
老张头挑着担子从门口经过,笑着打招呼:"苏老哥,你家这招牌,越看越顺眼了。"
苏文砚笑着应道:"进来喝杯茶?新炒的。"
铺子里,那把象牙包浆的木尺静静地躺在柜台上,旁边的账本翻开着,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像刻在石头上一样,清晰而坚定。窗外,老街的青石板路上,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像一首唱了几十年的老歌,还在继续往下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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