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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今早晾在廊下的月白缎子,水痕里浮的三沉九浮,原来不是显灵,是...
明儿让那小子来。他抓起竹棍,重重搅了下染缸,沫子溅在顾承砚鞋上,我教。
顾承砚离开时,雨停了。
他望着染坊檐角挂的铜铃,风过时叮铃作响,像极了现代实验室里的数据警报。
三日后,静丝工坊的织机声里多了种新调子。
周染匠和小徒弟伏在织机前,金线银线在梭子里穿来穿去,织出的双生锦半匹留在工坊木架上,半匹叠进小徒弟的包袱。
可这夜,顾承砚在案前整理蚕书体手稿时,窗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苏若雪去开门,冷风卷进来个年轻身影。
他浑身湿透,怀里紧抱着个蓝布包,抬头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顾承砚握着狼毫的手顿住了。
他听见那年轻人哑着嗓子说:顾先生...我师父他...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工坊木架上的双生锦在风里晃,像团要燃未燃的火。
顾承砚手中的狼毫地折在宣纸上,墨汁在生宣上洇出狰狞的爪印。
年轻人怀里的蓝布包还滴着水,混着他脸上的泪,在青砖地上蜿蜒成细蛇。
怎么回事?苏若雪的手比声音先到,扶住年轻人颤抖的肩。
她触到他肩头硬邦邦的冰碴子——是冒雨跑了整条闸北才来的。
暖炉的热气漫过来时,年轻人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巡捕房说是黄包车夫撞的...师父倒在血里,手里攥着半块锦...说让我一定拿给顾先生...
顾承砚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蓝布包。
布角还带着体温,是老人临终前捂了一路的。
他展开半块双生锦,水痕在暖光下泛着幽蓝——这是今早刚和周染匠织完的那匹,原该等小徒弟学成时才分开。
此刻锦面皱巴巴的,沾着暗红的血渍,却在苏若雪递来的茶盏热气里,慢慢浮出一行细密的暗纹。
矿物染...顾承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认得这纹路,是用茜草汁混合白矾的特殊比例写的隐文,现代实验室里叫水显密信,可周染匠这样的老匠人,怎么会——
是师父教我的。年轻人抽着鼻子,要是哪天我走了,这布浸温水就能看见东西
苏若雪端茶的手顿住。
她看见顾承砚的指节在锦面上微微发抖,像是触碰着什么比生命更重的东西。若雪,取温水来。他声音发哑,青鸟,去把染坊的老陈、绣坊的张婶,还有前儿来谈合作的七位老匠人都请来。
青鸟应声要走,却被顾承砚叫住:带枪。他抬头时,眼底的光淬了层冷铁,周伯的死没那么简单。
温水浇在锦面上的瞬间,暗纹像活了过来。
茜草红、石青、赭石的配比数字从布纹里渗出来,连顾承砚都没见过的金陵赤古色配方,正以蚕书体在他掌心舒展。
这是周伯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张婶摸着锦面,老茧蹭得布纹沙沙响,当年给皇宫染龙袍的手艺,后来兵荒马乱,配方跟着老染匠沉了江。
顾承砚把锦帛铺在案上,用炭笔快速抄下配比:现在我们要复配。他看向七位匠人,三昼夜,我要看见金陵赤
染坊的火彻夜未熄。
顾承砚守在大缸前,看张婶把碾碎的茜草根撒进沸水里,老陈往缸里加白矾时手都在抖——这是他这辈子头回碰传说中的配方。
当第一缕透亮的红从染液里浮起时,张婶突然哭出了声:和我奶奶说的一样...是朝阳浸在酒里的颜色...
消息像长了翅膀。
次日清晨,顾苏织坊门口就挤了十几个挑着绣绷、背着染缸的老人。
有个拿檀木盒的老绣娘挤到最前面,掀开盒盖,露出半幅金线绣的百子图:我家八代做绣,这是压箱底的乱针绣。
你们要是肯传,我连针谱都给。
同一时刻,虹口的日式洋楼里,周慕云把茶盏砸在地上。
他派去劝老绣娘的手下正跪在碎瓷片上,额角渗着血:那老东西把合同塞进灶膛,还喊我家八代做绣,不卖命!
,现在全弄堂的人都围在灶前看火...
顾承砚是在城隍庙听说这事的。
说书人拍着醒木,唾沫星子溅到茶碗里:那绣娘把合同往火里一塞,嘿!
纸灰打着旋儿飞上天,倒像只凤凰——
若雪,顾承砚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去买三百张遇火显纹的特制纸。他眼里的光烧得更旺了,我们要做火种册
腊月的风卷着雪粒子灌进织坊时,火种册的第一页正被老绣娘按上朱砂手印。
她的指纹印在纸页上,旁边是顾承砚写的誓言:技艺不灭,火种不熄。
当她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