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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死账活人写(1/3)

    苏若雪的指尖在银镯上微微发颤,那半枚篆印像根细针扎进她眼底。

    江风卷着冰碴子扑来,她裹紧月白棉袍,转身时衣角扫过顾承砚搭在栏杆上的手。承砚,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寒夜里急敲的梆子声,前日那封匿名信,我仔细看了。

    边角的印不是伪政府的,是经济稽查总署——南京派来的人,要动真格的了。

    顾承砚正盯着老船工怀里的素笺,闻言指尖顿住。

    他接过苏若雪递来的信,借着码头上摇晃的马灯看,水浸过的墨迹在二字上晕成暗红,倒像滴没擦净的血。

    远处搬运茧子的号子声忽然高了一截,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浪响——上回收到类似密文,还是三个月前日商联合压价时,但这回...

    青鸟。他喊得极轻,像怕惊飞了江雾里的鸥鸟。

    正在检查冰茧的身影立刻转过来,斗笠上的霜花簌簌落进衣领。总署密令,青鸟的声音比冰茧还冷,月底稽查队进驻,要清缴所有丝债券和账册。

    租界巡捕房收到压力,已经在查南市缫丝厂旧址——他们要毁的不只是账本,是咱们这半年织起来的信用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码头上哼着《丝路调》的人群,更毒的是,要当众把您钉成操纵债务的骗子。

    苏若雪的手攥紧了信笺,指节泛白:承砚,巡展的事是不是...太冒险了?

    工部局门前广场,那是他们眼皮子底下。

    顾承砚没答话,他望着老船工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本油布裹着的旧账册。这是我爷爷跑船时记的,老人用冻裂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装货卸货、风向潮汛,连哪回救了落难的小媳妇都记着。

    顾先生不是要收老账本么?

    我这就献出来。

    码头上的灯影晃了晃,顾承砚忽然笑了。

    他伸手接住老人递来的账册,指尖触到纸页上深深的折痕——那是被岁月磨出来的温度。若雪,你看,他把账册摊在两人中间,他们要烧的是纸,可咱们手里的是日子。他转身对青鸟道:去联络夜校学员、联络点商户,还有那些在茶馆说书的先生们——让他们帮着收百年内的民间手账。

    婚嫁聘礼单、族田分红册、船帮流水志、绣娘针脚记,什么都行。

    那印呢?苏若雪盯着他眼底的光,忽然懂了。

    每本扉页都盖朱印,顾承砚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此乃中国人自己的日子

    筹备的那七日,上海的弄堂里像淌开了碗热酒酿。

    穿蓝布衫的夜校学生提着灯笼串门,茶馆的说书人拍着醒木唱:要寻老账本,就往顾氏织坊来!清晨的豆浆摊前,卖菜阿婆从灶膛里摸出包了三层的红绸,里头是女儿的聘礼清单;南市的老绣娘翻出陪嫁的藤箱,三十年来每针每线的工钱都记在油纸上,墨迹被樟脑熏得发棕。

    苏若雪守着收来的账册,看顾承砚蹲在地上一本本翻。

    有本船帮的流水志,最后一页写着民国二十年,救起落水孩童三人,不收船费,他指腹轻轻抚过那行字,像在摸自己的骨头。若雪,他忽然抬头,眼里有星星在跳,你说这些账是做什么的?

    不是记银钱,是记良心。

    第七日深夜,青鸟踩着满地月光冲进织坊。周慕云买通了城西的王阿公,他甩下块沾着泥的青布,那老头要献的祖传账本里,夹了伪造的借贷记录,说是您逼着他签的。

    顾承砚正在往木架上摆账册,闻言直起腰。

    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灯笼,忽然笑出了声:来得好。他转身对苏若雪道:明日起在展场设验账台,请七家沪上老字号的掌柜来辨伪。

    规则呢?苏若雪已摸出刻刀,准备雕验账台的木牌。

    凡能指出一处破绽的,奖一匹醒蓝布——顾承砚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道弧,若被众人认定是真,就赠丝债券百枚。

    苏若雪的刻刀顿住。

    她望着顾承砚轮廓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忽然明白他要的不只是防伪造。

    那些老掌柜的眼睛,那些领奖励的百姓,那些捧着真账册领债券的人...会织成张更密的网,把丝债券中国人的日子死死绑在一起。

    开展前一夜,顾承砚在展场转了三圈。

    长桌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百余本旧账册整整齐齐排开,有的包着蜡纸,有的缠着红绳,有的边角还沾着茶渍。

    月光透过工部局的穹顶洒下来,照在每本扉页的朱印上,此乃中国人自己的日子九个字泛着暖红,像心口的血。

    苏若雪抱来最后一摞账册,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看天,阴云不知何时漫了过来,遮住了月亮。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扎进地里的桩子。

    要变天了。她轻声道。

    顾承砚摸出枚丝债券,放在最中间那本船帮账册上。

    债券上的二字在暗处泛着微光,像两粒未灭的星火。变天好,他望着阴云里漏下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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