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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南茧北渡(2/3)

铜扣贴在胸口,银锁片和铜扣碰出轻响:“我娘房里还挂着顾老爷送的‘蚕花娘娘’年画,她说顾家的人,信得。”

    顾承砚望着她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昨夜夜校里,她们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窗外的月亮正悬在织机上方,像枚刚烘好的茧。

    三日后的清晨,十六铺码头的雾还没散透。

    顾承砚站在青石板上,看五名女工提着青布包裹往跳板上走。

    秀芬回头挥了挥手,铜扣在晨雾里闪了闪,像颗未落的星。

    远处传来悠长的船笛,惊起一群白鸥。

    顾承砚望着船影融进薄雾,指尖轻轻碰了碰西装内袋——那里放着张地图,用红笔圈着嵊县小坞村的位置。

    风卷着江潮的咸湿味扑过来,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这不是终点,只是一根蚕丝的起点——他要让这根丝穿过关卡,绕过封锁,最终织成一张网,网住所有不愿低头的蚕农,网住即将到来的风雨里,那点最珍贵的,不肯熄灭的光。

    十六铺码头的雾色还裹着晨露,顾承砚立在青石板上,看五名女工提着青布包裹往跳板上挪。

    秀芬的银锁片在雾里忽明忽暗,阿菊靛蓝的袖口扫过缆绳,小桃的围裙角被江风吹得翻卷——像五只沾着晨露的蚕蛾,正扑向未知的茧房。

    汽笛突然撕破雾幕,悠长的嗡鸣震得江鸥扑棱棱飞起。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刚要抬手再挥,却见最末那个穿月白粗布衫的身影猛地刹住脚。

    是阿菊?

    不,是小桃的堂妹阿巧——他记得这姑娘前日在夜校背《农桑辑要》,把柘叶饲蚕拓叶饲蚕,惹得秀芬直捂嘴笑。

    少东家!阿巧逆着人流往回跑,青布包裹的系带在腿边晃荡。

    她跑到顾承砚跟前时,鬓角的碎发全被雾水沾成绺,手忙脚乱去解腰间的布兜:我爹...我爹让我带的!

    布兜解开,露出一包用桑皮纸裹着的茧子。

    茧身比寻常蚕茧大两圈,黄白相间的纹路像凝固的琥珀,还带着晒过太阳的暖烘烘的气息。我爹说,今年头茬双宫茧,要留最好的给先生。阿巧的手指蹭过茧壳上的细绒毛,他昨儿在后院晒茧,挑了半宿,说顾家的织机配得上这样的好茧。

    顾承砚接过那包茧,指尖触到桑皮纸上的褶皱——是被人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女工们收拾行囊时,秀芬翻出块蓝布帕子,说要包她娘给的桂花糖,阿菊却偷偷塞了把晒干的艾草进去:我娘说,艾草驱虫,素笺纸放着安心。原来这些细碎的温暖,早顺着她们的指缝,渗进了每寸准备里。

    阿巧。他蹲下身,把茧包轻轻放进她掌心,又覆上自己的手,替我谢谢你爹。他声音发哑,这不是货,是信。

    阿巧仰起脸,看见少东家眼尾泛着薄红,像被晨雾浸过的珊瑚。

    她用力点头,转身时把茧包贴在胸口,跑上跳板的脚步比来时更轻快。

    船舷的缆绳地松开,木船载着五团青影往江心漂去。

    顾承砚望着船尾翻卷的白浪,忽然觉得掌心还留着茧壳的温度。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铜扣,莲纹在指腹压出浅痕——这枚铜扣里的地图,此刻正随着阿巧她们,往嵊县的方向去了。

    两周后的晌午,顾苏织坊的账房里飘着新晒的樟木香。

    苏若雪伏在八仙桌上整理回执单据,鹅黄缎面的盘扣蹭着蓝布封皮的账本,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翻到第三叠时,一张素笺纸地滑出来——不是顾苏织坊惯用的墨笔记录,背面有团浅褐色的痕迹,像被茶水洇过。

    若雪?顾承砚端着茶盏进来,见她正对着素笺发呆,可是有什么不对?

    苏若雪拈起素笺,指尖蘸了点茶水抹在褐痕上。

    字迹渐渐显出来,是行歪歪扭扭的小楷:茧未成,丝不断,儿孙自有路。她念出声时,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是...蚕农用米汤写的密信。

    顾承砚的茶盏顿在半空。

    他走过去,指节轻轻抚过那行字——墨迹里还带着草木灰的粗粝感,定是农户蹲在灶房里,借着灶火的光写的。嵊县的茧农,在回应我们。他低笑一声,茶盏里的涟漪晃碎了倒影,比我预想的还快。

    账房的门一响,青鸟掀帘进来。

    他军靴上沾着泥星,领口的风纪扣松了两颗,却难掩眼底的亮:少东家,绍兴那边有动静了。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我派去的人混在货郎里,看见支走亲戚的队伍——挑着素笺纸,背着竹篓,见着养蚕的农户就掏定金。他指节敲了敲桌面,更绝的是,那些人都是返乡女工的爹、哥、堂兄弟,彼此知根知底,巡捕房查不出破绽。

    他们用了草木灰和石灰保鲜?苏若雪突然抬头。

    青鸟点头:我在客栈听两个商贩唠嗑,说鲜茧铺层草木灰,再撒把石灰,能多放两日。他咧嘴笑了,现在码头上的日商收茧车空了小半,三井的人急得直跳脚,说支那人的茧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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