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风里晃了晃,顾承砚这才看清对方腰间别着的东西——不是枪,是个镀镍的金属管,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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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极轻的脆响。
金属管被按在忏悔室第三排木椅的缝隙里,黑影甚至没回头,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椅背上的灰布。
顾承砚数到第三声钟响末尾,那道影子已消失在侧门后,只留门轴发出半声压抑的"吱呀"。
他的喉结动了动,礼帽檐下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堂——十字架上的耶稣像在烛火里忽明忽暗,唱诗班的木凳积着薄灰,连老鼠爬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确认无异常后,他快走两步,指尖刚碰到金属管,后颈突然一紧——是苏若雪在耳机里压低的声音:"东侧巷口有黄包车停了五分钟,车夫抽的是大前门。"
顾承砚的指尖顿在金属管上。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稳住"二字硌着掌心——这是苏若雪在他第一次商战受挫时刻的。
深吸一口气,他将金属管攥进掌心,触感凉得像块冰。
转身时故意踢到木凳,"哐当"声在空荡的教堂里炸开,惊得梁间麻雀扑棱棱乱飞。
等他回到账房时,苏若雪正守着暗房的红灯。
金属管里的微型胶卷已经泡在显影液里,她的白大褂前襟沾着药水渍,发梢还凝着夜露:"教堂周围三公里内没有日特盯梢,车夫是恒兴车行的老张,每月初一都来霞飞路接相好。"
显影液开始冒气泡。
顾承砚解下西装搭在椅背上,袖扣里的麦克风还在发烫。
他望着暗房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喉结动了动:"如果是陷阱,他们该等我取出文件再动手。"
"出来了。"苏若雪的声音带着点颤。
胶卷被镊子夹起时,顾承砚的呼吸险些停滞。
不是南京文件的副本,而是一列名字,从"鸿昌米行孙老板"到"税警总团陈副官",共十七个,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昭和十五年三月密会"的日期——那是日军在虹口仓库召开"支那经济协同会议"的时间。
"买办和伪职人员。"苏若雪的指甲在胶卷边缘掐出月牙印,"孙老板上周刚把低价米卖给日军粮站,陈副官......"她突然顿住,从抽屉里翻出本蓝皮账本,"上个月顾氏绸庄被法租界巡捕房查账,就是他带人来的。"
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桌面。
他想起三天前在汇丰银行听到的传闻:日本正金银行最近往十七个户头打了笔"特别经费"。
原来如此。
他摸出钢笔在名单上圈了三个名字:"这三个在纺织同业会挂过职,上个月还联名反对《补贴条例》。"
"影子委员会不站队。"苏若雪将胶卷放进铁盒锁好,红绳腕带在台灯下泛着暖光,"但给我们名单的人......"
"白鸦。"顾承砚突然笑了,是那种带点冷意的笑,"他们在报纸上提过,影子委员会内部有不同派系,有人专做英美生意,有人专接日伪单子。
这名单......"他抽出张空白信纸,用铅笔在背面画了个圈,"是想让我们去动这些'大鱼',但又怕直接暴露身份。"
苏若雪递给他杯热茶,杯壁的温度透过指腹传进来:"要查来源吗?"
"不急。"顾承砚喝了口茶,茶叶的苦在舌尖漫开,"先让商会的眼线盯着这些人。"他翻开账本,在"孙老板"名字旁画了个叉,"明天让周厂长派两个机修工去鸿昌米行修机器——顺便看看仓库里堆的是糙米还是军粮。"
苏若雪的笔尖在名单上沙沙作响。
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显影液的水珠:"如果白鸦是盟友......"
"没有盟友,只有暂时的同路人。"顾承砚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的黄浦江面上,夜色里的江水泛着油腻的光,"他们给名单,是因为这些人挡了他们的财路,或者......"他顿了顿,"他们想看看我们有没有掀桌子的本事。"
午夜两点,账房的电报机突然"滴滴"作响。
苏若雪刚要起身,顾承砚已经按住她的手:"我来。"
发报键的金属质感硌着指尖。
顾承砚看着跳动的电码,瞳孔微微收缩——这是用《申报》头版做底本的加密方式,和三个月前南京那批文件的密语如出一辙。
当最后一个符号跳出来时,他的背肌猛地绷紧。
苏若雪凑过来看,发报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你的下一步,是金陵路19号。"
顾承砚将电报纸折成小块,扔进铜炉里。
火苗舔着纸角,"金陵路"三个字先蜷成黑灰。
他望着跳动的火光,喉结动了动——那里是法租界最乱的贫民窟,白天卖旧衣的摊子能摆到马路上,晚上连巡捕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