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吴,这个脸上沟壑里常年嵌着机油灰的家伙难得离开他的码头和车间,此刻正一手攥着个脏污的账本硬壳,另一只手紧张地抹着额头的汗,“小雷老板!有门路!绝对有门路!”
他“啪”一下把那脏账本拍我桌上。封皮油腻发亮,边角卷得磨了白茬,还沾着点可疑的铁红色锈痕和刺鼻的机油味。哗啦翻开,里面不是规整的格子纸,是烟盒纸、裁开的旧报纸、过期的货单背面,上面爬满了歪歪扭扭的钢笔字迹和一串串根本不属于标准会计体系的鬼画符数字。
“嘿,别小看这破烂本子!”老吴黝黑粗糙的手指戳着内页一摊污渍里的一行字,“废钢渣那边刚出的账!码头刘癞子新到的越南生豆!二十吨!好货!钱嘛……”他嘿嘿笑着,牙齿上一点烟垢,“咱们给他‘扫’过去了!”
“扫过去?”我眼皮跳了一下,抓起那本子,手指捻过那张污迹斑斑的烟盒纸账页。纸面被油汗和铁锈浸透了,字都晕开了。抬头一行:“丙号仓,越南生豆叁号堆(刘)”。往下就是让人眼晕的鬼画符:歪歪扭扭的“↓—>长付 C2B-港A/6789G1”。金额那栏更绝:“$48,670清算已终”。
一股荒诞离奇到极致的火花猛地在我脑子里炸开,劈开被矿洞和黑车压得窒息的空气。
清分系统…跨国交易…去中心化……这不就是……?!
那辆幽灵似的奥迪还在车场角落趴着,黑洞洞的车窗像个深不见底的口子。一股冰冷的、带着机油铁锈味的寒意却猛地从我攥紧的账本硬壳边缘渗进来,直冲头顶,瞬间又化作一团滚烫炽烈的火光。
“徐汉卿!”我猛地抬头,声音绷得发紧,像骤然拉满的弓弦,“矿洞那些花架子…甭跟他们费那个力气绕!”
徐汉卿猛地转过来,细长的眼睛亮得像通了电:“雷总,您是说…?”
“搞个大的!”我一把攥住那个油腻的硬壳账本,指关节捏得死白,“看见没?刘癞子用破烂账本记了笔越南豆子钱!咱们给他来个彻底的——去!中!心!化!”
这四个字像惊雷砸在所有人头顶。去中心化!这词儿太新,太烫!跟这个还在摸索电子化记账的时代,压根不是一个维度!
“怎么……去?”苏采薇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凤目死死锁住我。连张铁柱那张大黑脸都写满了茫然。
我一把拽过那硬壳本,“嗤啦”一声撕下那张油腻腻的记账页,又狠拍在桌上:“就这!它就是第一块‘砖’!我们的跨国链…就叫‘钢渣链’!起点,就是他老吴的废渣场清算系统!”
死一样的寂静。
突然,“啪!”
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角震得水杯直跳!
“妙啊!雷总!”徐汉卿猛地蹦起来,脸激动得通红,刚才屏幕上的矿洞脉冲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手指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划过,“钢渣链…钢渣链!对!废渣清点系统…那就是天生的分布式节点!天然不可篡改!还有海量的实体记录!这破本子记一笔越南豆子买卖,是它天然的创世区块!”
他猛地扑到键盘前,十指狂舞起来。屏幕上跳动的脉冲图眨眼切换成一串疯狂滚动的代码流。“简单!把老渣场的处理记录,按时间戳、吨位、处理方式和责任人,全打上数字标签——这玩意儿就是他娘的铁证如山!再通过我们铺设的暗河通道底层,接入商户端的扫码系统进行分布式广播和认证!”
办公室里噼里啪啦全是徐汉卿敲键盘的爆响。代码像瀑布一样冲刷着屏幕。其他人还没完全嚼透“钢渣链”这三个字的分量,苏采薇的眸子率先燃起灼人的亮光。她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狠辣——根植于自家最稳固的钢铁根基里,拔出的却是一把斩向全球金融传输格局的快刀!
“汉卿!速度!”我盯着屏幕,声音压不住战意。矿洞的黑影?鬼祟的脉冲?算力碾压?在掀桌子的规则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给我接清迈刘癞子的专线!”瘦猴吼起来,一个手下扑向加密电话。老吴一把拽过张铁柱:“柱子!快!叫人马上给我在废渣厂中心机房后面加一道防火墙!不!十道!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短短四分钟!每一秒都被键盘声、吼声和心跳声填满。
滴——!
徐汉卿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键盘声骤停!
“通了!”他嘶吼,声音全哑了,“雷总!钢渣链!锚点——废钢处理炉丙号炉!启动成功!创世区块生成!第一笔交易……越南阮文雄,芒街‘鸿海’码头,咖啡生豆二十吨……付款码……来自长江付东南亚节点A007!”
他猛地按下某个键。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办公室墙面上最大的实时数据流监控屏。代表长江付SWIFT(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清算通道的区域,数据流如旧,平稳但略显沉重,一条交易信息显示:清算处理中,预估耗时…26分钟。
而下方,刚刚撕裂整个屏幕,骤然点亮、疯狂跃起的一条闪电般刺目的湛蓝色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