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气息,在火里投出另一个影子。
火舌舔过纸人时,人群突然发出惊呼:陆九溟的影子从火里站了起来,斗笠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眼尾的泪痣在火光里若隐若现,竟和纸马上的侧影分毫不差。
"我不是神。"白小芩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望着火中的影子,喉头发紧,"我是灯。"影子抬起手,像是要摸火盆边的灯盏,"你们才是光。"
火焰骤然暴涨,纸人化作灰烬。
人群的惊呼声里,一行光字浮现在灰烬上方:"谁点灯,谁就是阿鸢。"
有个老妇人突然跪了下来。
她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夜哭鬼抓的血痕,此刻却笑得像个孩子:"我家那盏灯...该擦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整座祠堂前都跪满了人。
他们望着白小芩,眼里不再是敬畏,而是种暖融融的光,像春夜的灯笼。
归程的马车上,小满趴在车窗边。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转头:"姐姐,那火里的影子...是你变的吗?"
白小芩没有回答。
她望着车窗外,月光下有只纸鸢正逆风北飞。
那纸鸢没画任何花纹,却在月光里投下道极淡的影——影子的手虚虚握着,像是握着支笔,正对着空气轻轻一点。
沈知秋突然眯起眼。
他认出了那个手势:那是陆九溟当年教白小芩画傩面时的起笔势,拇指抵着笔杆,食指微微弯曲,像要接住落在宣纸上的第一滴墨。
"姐姐,"小满忽然指着纸鸢,"那纸鸢...好像在往北飞。"
白小芩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北风吹起她的发梢,她看见纸鸢越飞越高,渐渐变成个黑点。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纸响,像谁在远处折着纸鸢,又像谁在轻轻说:"回家。"
第二日清晨,赵三斤收拾木箱准备北上。
他蹲在院门口捆绳子,小满抱着半卷新扎的纸鸢凑过去:"十三叔说,北边的纸马铺会用桦树皮造纸,更经烧。"她望着赵三斤肩上的木箱,眼里闪着光,"我...我能跟你去吗?
我想看看,他们笔下的阿鸢...是什么样子。"
赵三斤愣了愣,随即笑出满脸褶子:"成啊,小丫头。
正好我这箱纸马要往北送——"他顿了顿,从箱底抽出张空白纸,"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到了北边,你得教我扎无面的纸人。"
小满重重点头。
她望着院外的大路,阳光正顺着青石板往远处爬,像当年那只纸船飞过的轨迹。
风里有槐花香飘过来,混着纸墨的味道,甜丝丝的。
老槐树下,地脉裂隙里又渗出点银光。
那光轻轻晃了晃,顺着小满的鞋尖爬过去,在她脚边凝成个极小的纸鸢形状,接着"唰"地钻进了她怀里的纸卷里。
远处传来卖糖人的吆喝声。
小满摸了摸兜里的糖纸——是陈哑婆新塞的,糖纸上用符笔写着:"北地多风,扎纸鸢要加三道竹骨。"她抬头时,正看见白小芩站在台阶上,冲她轻轻点头。
风又起了。
小满展开怀里的纸鸢,迎着风跑了两步。
纸鸢颤巍巍地飞起来,在蓝天上划出道弧线。
阳光穿过纸页,在地上投下片影子——那影子没有脸,却让人想起许多张脸:沈知秋翻书时的侧影,墨十三折纸人时的背影,陆九溟递骨铲时的手影。
纸鸢越飞越高,朝着北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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