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裹着沙粒,刮得白小芩眼眶发酸。
她仰头望了眼铅灰色的天,镇龙台的残垣就悬在头顶,断柱上的螭纹被风沙磨得模糊,倒真像头褪了皮的巨兽骸骨。
"小心脚下。"沈知秋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的指尖还沾着符灰,刚在台基裂缝前画完最后一道隐踪符。
符线银亮如活物,顺着石缝爬向黑雾弥漫的裂隙——那裂隙里渗出的雾不是寻常阴雾,带着股腐叶混铁锈的腥气,沾在袖口便凝出暗红斑点。
韩九叔蹲在裂隙旁,枯枝般的手指拨弄着一块碎碑。"这是当年封诡门的'镇阴碑'。"他将碎碑翻过来,背面刻着的"癸未"二字已被啃去半边,"碑碎魂散,《子阴书》的手就伸出来了。"话音未落,雾中突然响起低吟。
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合喉咙,尾音打着颤:"癸未七夕,阴天子归。"
小满的手指猛地掐进白小芩掌心。
这小丫头的阴眼刚开三月,此刻正瞪着裂隙,眼白里浮起血丝:"姐姐!
雾里全是......全是口衔骨哨的人!
他们的舌头被骨哨刺穿了,血顺着下巴滴......"她突然干呕起来,指缝间漏出的呜咽混着风声,"他们在看我,他们在看我们!"
沈知秋的符火应声而起。
他抽出腰间符笔,蘸了舌尖血凌空画了道"破"字,符纸刚触雾便腾起幽蓝火焰——可那火没烧穿雾,反而在灰烬里显出反向字迹:"迎主归位"。
"伪轮回境。"韩九叔的喉结动了动,手按上腰间酒坛,"《子阴书》用国师残念重写了这里的因果,凡踏足者,都会被记进册里。"他拍开泥封,酒气混着腐叶味涌出来,"喝了这伪身酒,能瞒过一时。"
白小芩接过酒坛时,指尖触到坛身的冰。
她仰头饮尽,喉间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下一刻,腕间那枚随阴籍现世的金印突然隐入皮肤,连带着她呼吸间的命格气息也散得干干净净。
可袖中阴籍却在震动,烫得她胳膊发麻,那震动里裹着警告:"伪身可避录,不可久存。"
"该我了。"
墨十三的声音像片落在雪上的纸。
他抱着那只未点睛的纸鸢走向裂隙,纸鸢骨架是陆九溟旧衣的碎布,衣襟处还留着块茶渍——那是去年在义庄,陆九溟替她整理阴籍时打翻的。
墨十三在纸鸢眉心悬着朱砂笔,指尖微微发颤,最终没点下去:"未点睛的纸人,是'棺'。"
纸鸢落地的瞬间,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无数"阿鸢"从雾里钻出来——有的穿着青衫,有的系着草绳,有的脸上还凝着尸斑,却都长着陆九溟的眉眼。
他们伸着发青的手,慢动作般触碰纸鸢的脸,像在确认什么。
"它们在验明!"小满的阴眼看见那些"阿鸢"额间浮起血字,"307号,308号......小芩姐姐,它们要把你变成第308号!"
第一滴血从纸鸢眼角渗出来时,镇龙台轰然震动。
地底裂开道深渊,倒悬的石殿投影从中升起,殿门刻着"名器"二字——正是陆九溟曾在轮回盲道里描述过的,阴司用来拘魂的名器殿。
白小芩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她攥紧袖中阴籍,趁乱冲向台心。
中央石坛上悬浮着本黑册,册脊缠着三百道怨魂丝线,每根线都牵着个"阿鸢"的后颈。
册面没有字,却有道焦痕,形状像极了陆九溟心口那枚"阴天子"烙印。
"注销印!"她摸出怀里的残印,印底嵌着的"阿鸢"骨片突然震颤起来,烫得她掌心发红。
刹那间,她想起昨夜阴籍里的画面——陆九溟刺破心口,血滴入卷时说的话:"若《子阴书》再现,让执籍者走我未走完的路。"
原来国师残念根本不在书外。
他用三百替身的怨气当柴,在书里重铸肉身,而"阴天子"命格,就是最后引火的钥匙!
白小芩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石坛上。
她闭眼凝聚双魂,将陆九溟当年烙在她魂里的印记反向拓出,烙进石坛纹路。
与此同时,她扯断腰间纸鸢"棺"的引绳——那是墨十三用陆九溟旧衣扎的,此刻在火中化作虚影,竟真有了陆九溟的轮廓,手持净骸人刀,声音混着纸灰飘落:"我封门,非为永绝,乃为等一人来续火。"
《子阴书》剧烈震颤,册面裂开道缝,一只枯手从中伸出,指甲黑得发亮,直取白小芩咽喉。
她不退反进,将染血的注销印拍在黑册上。
印底骨片突然自燃,化作团幽蓝火焰,顺着丝线窜进每道怨魂里——那是"未注销之火",专烧强行记名的因果。
黑册发出尖啸,三百"阿鸢"同时爆裂。
怨气形成的气浪掀飞白小芩,她撞在断柱上,阴籍从袖中脱出,在空中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