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冥河水面碎成银箔，白小芩的鞋尖刚触到河水，凉意便顺着脚踝窜上脊背。
她怀里的纸鸢突然轻颤，鸢翼上那行"若我归来，勿认旧形"的小字在幽光里微微发亮，像在回应她掌心的温度。
"小芩姑娘。"
沙哑的声音裹着水雾钻进耳朵。
白小芩猛地抬头，看见墨十三的残魂正从河面浮起——他半张脸还是纸人特有的惨白，另半张却泛着半透明的灰，像被水浸过的旧画。
"这纸鸢不是凡物。"墨十三抬手，指尖掠过纸鸢尾翼，"它承载的是'阴天子'的魂契。"他的残魂在风中晃了晃，"要唤醒陆九溟，得用你的心头血给它点睛。"
白小芩的手指在纸鸢眼瞳位置顿住。
那是陆九溟去年扎的，当时他蹲在义庄后院，竹篾在指间翻飞，说等诡门封了要带她去东山放纸鸢。
现在鸢翼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可他扎的每根骨架都还硬挺——就像他总说的，纸扎匠的手艺，得经得住阴阳两界的风。
"否则他永远醒不来。"墨十三的声音更低了，"袁天罡的残魂就在暗流里，再拖下去......"
"我知道。"白小芩打断他。
她咬破指尖，血珠刚冒头，又生生顿住——那是陆九溟教她的，用指尖血画傩纹时要稳，可此刻她的手在抖，抖得血珠坠在纸鸢眼瞳上，绽开小小的红花。
"青竹！
怀玉！"岸边突然传来沈青竹的低喝。
白小芩转头，看见裴怀玉正将三枚镇魂铃抛向空中，铃铛相撞的清响里，沈青竹手持《洗冤鬼录》，指尖蘸着朱砂在地面画符。
"归元结界。"裴怀玉的声音裹着咒文，"能挡袁天罡的残魂半炷香。"她手腕翻转，拘魂索在两人周围织成金网，"快念唤魂咒！"
沈青竹的声音拔高，《洗冤鬼录》的书页无风自动："魂归本窍，魄返原身，三魂七魄，速归形神......"
冥河突然沸腾。
白小芩脚下的水浪卷着黑沙扑来，纸鸢却"唰"地从她怀里挣出，尾翼扫过她的脸，带起一丝刺痛。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魂魄正顺着纸鸢牵引的线往下坠——河水漫过头顶时，她听见沈青竹的惊呼被泡在水里，变得闷闷的。
黑暗中浮出微光。
白小芩看清了，那是十二根锁链，每根都泛着幽蓝的鬼火，贯穿了陆九溟的胸膛。
他的残魂半透明，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雾，可眼睛里还亮着，亮得像去年冬夜义庄的烛火——那时他蹲在炭盆边翻《洗冤鬼录》，说等春天要教她认人骨上的刀痕。
"九溟！"白小芩扑过去，手却穿过他的肩膀。
陆九溟的嘴唇动了动，她凑近才听见："别碰锁链......阴司的锁魂链。"
"我带了纸鸢。"白小芩举起那只被血点过睛的纸鸢，鸢翼上的红渐渐渗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墨十三说这是魂契......"
"小芩。"陆九溟突然笑了，"你看我身后。"
白小芩转头。
暗涌里浮起团黑雾，黑雾中一双眼睛亮得骇人——是袁天罡。
他的残魂比陆九溟凝实十倍，嘴角咧到耳根："好个阴天子的残魂，吃了你，我就能......"
"画皮秘纹！"墨十三的声音从纸鸢里炸响，"快把纸鸢举过头顶！"
白小芩下意识照做。
纸鸢背面突然泛起金光，那些她从未注意过的细纹路——像傩面的图腾，又像扎彩匠的暗记——正顺着鸢翼爬满她的手臂。
袁天罡的黑雾撞上金光，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被生生逼退三尺。
"果然。"墨十三的残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你是《归藏》巫文的最后传人。"他看向陆九溟，"当年季寒山没看错，这丫头的血脉，能镇得住诡门。"
陆九溟的残魂开始消散。
白小芩急得去抓他的手，这次终于触到了，是比冥河更冷的温度。"九溟！"她喊，"你不能......"
"帮我取回阴籍残卷。"陆九溟的声音像游丝，"我要重写轮回......"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纸鸢背面，"看......"
白小芩这才发现，纸鸢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字，墨迹还在渗："非死不可归，非魂不可启"。
"小芩！"水面突然裂开道光，是沈青竹在喊，"结界要破了！
快抓我的手！"
白小芩低头，看见自己的魂魄正在变透明——冥河的暗流卷着袁天罡的黑雾重新涌来，锁链上的鬼火却突然弱了几分。
她咬咬牙，把纸鸢塞进陆九溟手里："抓住我！"
陆九溟的手指勾住她的手腕。
两人的魂魄被拽出水面时，白小芩听见袁天罡的怒吼撞在结界上，像闷雷滚过。
她重重摔在岸边，怀里的纸鸢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