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跟陈鹤德的关系,实在是算不上多好。
甚至可以说,两人之间总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带着几分针锋相对的紧绷。
毕竟,他们是两个倾心于同一个女人的男人,这份隐秘的角逐早已在彼此心底埋下了芥蒂。
和平相处?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没在暗地里盼着对方早点出事,就已经算克制了。
只是,刚才陈鹤德那番话,语气里的急切和担忧太过真切,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眼神里的焦灼,分明是怕他一时冲动,真的走上万劫不复的歧途。
程牧昀的眼睛深邃得像是泼了浓墨的夜晚大海,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没人能真正窥探到他心底的盘算。
可偏偏,陈鹤德就像长了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每次都能精准地预判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份洞察力让他心里发紧。
这让程牧昀不得不反复琢磨,陈鹤德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
是敌人,却总在关键时刻点醒他;是对手,却比谁都清楚他的软肋。他甚至比已经死去的梁绍尊还要懂自己藏在冷硬外壳下的挣扎,比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萧梧新更能一针见血地戳破他的伪装。
这种近乎灵魂层面的契合,真的会发生在他这种人身上吗?
程牧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陈鹤德,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打破沉默。
而陈鹤德这时候已经憋不住火了,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像是燃着两簇火焰,死死盯着程牧昀,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进那片怒意里。
“你问过我吗?程牧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你考虑后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还有人要帮助你?”
程牧昀彻底愣在了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的钉子,纹丝不动。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发疼。
除了许灼华,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愿意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
毕竟,他程牧昀的名声在外,早已是臭名昭着,旁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凑上来,沾染这一身洗不清的污泥?
陈鹤德今天能冒险来给他报信,他心里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像陈鹤德这样一身正气、活得坦坦荡荡的人,他从来没奢求过对方会为自己做到两肋插刀的地步。
“我……”程牧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却只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剩下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陈鹤德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都突突地跳着。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猛地别过头去,不再看程牧昀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睛,仿佛多看一眼,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会重新烧起来。
许灼华的指尖冰凉,却死死攥着程牧昀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这个人就会像沙砾般从指缝溜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每个字都像是浸在泪水里泡过:“程牧昀,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就这么扔我自己在这里?”
程牧昀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住,猛地一颤,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慌忙抬起手,指腹带着薄茧,小心翼翼地拭去许灼华脸颊上滚落的泪水,那温热的触感烫得他指尖发麻。
“我没有,灼华,”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我真的想跟你过平凡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用提心吊胆,就我们两个人。”
悲伤像一层细密的网,瞬间将在场的几人笼罩。
许灼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让一旁的萧梧新心头像压了块巨石,愧疚更深。
他垂着脑袋,视线落在地上,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提醒,那些犹豫间错失的时机,此刻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唯有许积信,从陈鹤德刚才的急言快语和许灼华此刻的泣不成声里,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劝道:“我当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呢,你们这反应也太过了吧?程牧昀又不是主动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兰青译跟前等着被杀,怕什么?”
这话刚落地,许灼华就猛地抬起头,狠狠白了他一眼,眼底的失望和无奈几乎要溢出来。
许积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语气弱了半截:“我不是那意思……既然你们俩都想过平凡人的日子,回许家去啊,许家又不是养不起你们两个,犯得着把气氛搞得这么伤感吗?”
许灼华长长地叹了口气,手却握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她望着程牧昀,声音低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