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小匣子发出的那声刮骨钻脑的尖啸,如同无数根淬了冰的生锈铁钉,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天灵盖!
陈渡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耳膜里只剩下那撕裂灵魂的金属摩擦声在疯狂回荡。
空荡的右眼窝深处,那股诡异的悸动和灼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那匣子的尖啸,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共鸣、撕扯。
他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剧痛,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喉咙里的痛哼溢出。
目光透过漫天飞舞的黑色纸灰和飘摇的雨幕,死死钉在黑崖顶上那道癫狂起舞的身影——秋穗!
她抛出的那个鬼匣子,带着凄厉的尖啸,正朝着海面上那艘由翻滚黑雾凝聚而成的永昌号幽灵船影坠去。
“呜——呜——呜——”
海面上,那低沉压抑、如同万鬼同泣的呜咽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随着匣子的下坠,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凄厉!
那声音仿佛来自海底深渊,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穿透风雨,直抵骨髓!
岸上,那三十七具眼嵌蹄铁、身缠海草、尾指黑崖的骸骨纸马,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它们空洞的眼窝里,那锈迹斑斑的青铜蹄铁骤然闪过一道幽冷的寒光。
所有骸骨马的头颅,在同一瞬间,猛地高高扬起,白骨森森的下颚骨无声地张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嘶鸣。
没有声音!一丝声音都没有!
但就在它们扬首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黑崖下的海滩,连同远处燃烧的纸扎铺废墟,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如同地底有巨兽翻身。湿滑的礁石在脚下跳动,泥浆如同沸腾般翻滚!
陈渡被震得从泥水里弹起又摔落,赵世荣一个趔趄差点从石阶上滚下来,按住孙三爷的壮汉也惊得松开了手。
地震?!
不!是那三十七具骸骨马无声的“嘶鸣”引发的共鸣。
它们的力量,撼动了地脉!
就在这地动山摇、万鬼呜咽、青铜匣尖啸刺耳的混乱巅峰。
“哗啦——!”
一声巨大的、如同破开腐朽棺盖的水响,猛地从靠近黑崖水窟入口的汹涌海浪中炸开。
一个黑影,如同被巨浪呕吐出来的残渣,猛地从翻滚的墨绿色海水中被抛上了岸边的乱石滩!
是个人!
那人浑身湿透,破旧的衣衫被撕扯得如同烂布条,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下面一道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
伤口边缘的皮肉被海水泡得发白肿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暗红的血水混着腥咸的海水,不断从伤口里涌出,在身下的礁石上洇开大片刺目的猩红。
是老渔夫!
他枯瘦的身体像一截被巨力拧断的朽木,蜷缩在冰冷的礁石上,剧烈地抽搐着。
他仅剩的那条独臂,死死抠进身下湿滑的石缝里,指甲崩裂,血肉模糊。
他艰难地抬起头,乱发黏在脸上,混着血水和海水,遮不住那双深陷眼窝里燃烧着的、近乎疯狂的求生火焰!
他的目光,越过翻滚的海浪,越过震颤的大地,越过那三十七具无声嘶鸣的骸骨马,死死钉在了离他最近的陈渡身上!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响,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才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却带着撕裂般决绝的字眼:
“跑——马——钉——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片被骸骨马尾部齐指的黑崖方向,又猛地指向自己剧烈起伏、不断涌出血沫的胸膛,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
“子…时…潮涨!!”
老渔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急迫,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阵眼…裂口——要——要——”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眼神开始涣散,但那只独手却依旧死死抠着石缝,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从喉咙深处挤出最后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在刮他的骨头:
“生…眼…填——!!!”
“填”字刚出口,如同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生命之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
一道漆黑如墨、湿滑粘稠、如同深海巨蟒般的粗大绳索,毫无征兆地从老渔夫身下翻滚的海浪中猛地探出。
那绳索前端分叉,如同章鱼的触手,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深海淤泥和尸腐的恶臭,闪电般缠住了老渔夫的双腿和腰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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