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无数燃烧的纸灰被狂风卷起,如同黑色的雪片,在暴雨中漫天飞舞,又带着火星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泥水里,落在陈渡被打得蜷缩的身体上,落在孙三爷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上。
火光映照着赵世荣那张因为剧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也映照着陈渡嘴角淌下的血丝和眼中绝望的火焰。
就在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碎裂声,猛地从火场边缘传来!
是那匹陈渡亲手糊的、最大的纸马!
它被拖出来时摔在泥水里,半边身子被烧得焦黑蜷曲,但骨架还算完整。
此刻,它那烧焦的桑皮纸外皮,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连锁反应!
那匹纸马身上糊着的、被泥水浸透又被火焰燎烤得半干的桑皮纸,如同被无数只无形的手从内部撕扯,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扩大。
“噗嗤——!”一声闷响。
那纸马焦黑的头颅猛地爆开,碎裂的桑皮纸如同黑色的雪片,纷纷扬扬炸开!
里面露出的,不是烧焦的竹篾,而是一截……惨白得刺眼的、沾着湿滑海泥的……骨头?!
紧接着,是马脖子!马身!马腿!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闷响,那匹巨大的纸马,连同周围散落在地的、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纸马残骸,它们身上糊着的桑皮纸,在同一时间,如同腐朽的裹尸布般,寸寸碎裂、崩解。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纸屑!
纸屑纷飞如雪!
而在那纸屑飘散的瞬间——
一具具……惨白、扭曲、散发着浓重海腥和死亡气息的骸骨,凭空从那些爆裂的纸马残骸中……凝聚显现出来!
整整三十七具!
它们不再是纸糊的空壳,而是由森森白骨拼凑而成的、散发着无尽死寂的骸骨马。
每一具骸骨马的眼窝空洞处,都深深嵌着一块锈迹斑斑、刻着诡异符文的青铜蹄铁。
蹄铁冰冷幽暗,如同地狱的烙印,无数漆黑、湿滑、如同女人长发般的海草,死死缠绕在它们的白骨躯干和四肢上,随着阴风微微飘荡!
更骇人的是,所有骸骨马的尾部,那些本该是马尾的地方,此刻却齐刷刷地、无声无息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黑崖!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这片燃烧的废墟!
风声、雨声、火焰的噼啪声、赵世荣的咆哮、打手的狞笑……
所有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只剩下漫天飞舞的黑色纸灰,和那三十七具无声矗立在泥水与火焰中的、眼嵌蹄铁、身缠海草、尾指黑崖的骸骨马。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打手们举着棍棒,脸上狞笑凝固,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赵世荣举着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茫然。连按住孙三爷的壮汉,手都下意识地松了几分。
孙三爷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那些骸骨马,嘴唇哆嗦着,后颈的疤痕狂跳得几乎要破皮而出。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如同万鬼同泣的呜咽声,从黑崖方向的海面上传来,那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雨,直抵灵魂深处!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海面!
只见黑崖外那片墨绿色的海面上,原本翻腾的浪涛此刻诡异地平息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股浓稠如墨、翻滚不息的黑雾。黑雾如同活物般从海底升腾而起,迅速汇聚、凝结!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翻滚的黑雾,竟硬生生地……在海面上凝聚出一艘巨大、破败、散发着无尽死寂和怨气的帆船轮廓!
船体倾斜,桅杆折断,帆布破烂如招魂幡,正是永昌号的幽灵船影!
更让人头皮炸裂的是——
在黑崖那陡峭的崖顶边缘,一道瘦长、僵硬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是秋穗!
她站在狂风暴雨的崖顶,乱发狂舞,破旧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
她面向着海面上那艘由黑雾凝聚的幽灵船,双臂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势缓缓抬起,如同提线木偶般,开始……跳舞!
那舞蹈癫狂、扭曲,毫无章法,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古老而邪异的仪式感!
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扭动,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搏斗,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献祭。
狂风卷着暴雨抽打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喉咙里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