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秋穗那只沾满泥污、血渍和碎壳的手,猛地伸进自己湿透的蓑衣内襟里,一阵胡乱地摸索。她的动作粗暴急切,仿佛在抓挠自己的皮肉。
摸索了几下,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抽了出来。指尖,赫然夹着一张被雨水浸透、边缘焦黄卷曲的破碎纸片。
她看也没看,如同丢弃一块烫手的烙铁,又像是完成某种诡异的交接,手臂猛地一甩,将那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碎纸片,狠狠拍在了陈渡脚下浑浊的泥水里!
“噗”的一声轻响。
纸片半浸在泥浆中,焦黄的纸面迅速被浑浊的泥水洇透。
陈渡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强忍着右眼的刺痛和心中的惊悸,俯下身,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从冰冷的泥水里,拈起了那张湿滑的碎纸片。
借着又一道划破雨幕的惨白闪电,陈渡看清了纸片上的内容。
这是一张从某种厚皮册子上撕下来的残页。
纸张焦黄发脆,边缘不规则,像是被火烧过又被人仓促撕下。
上面用极其潦草、扭曲、仿佛书写者在承受巨大痛苦的笔迹,记录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文字:
“……子时……锚地……三十七箱秘货……铅封……嵌符纹蹄铁……马尾缠箱角……忌……忌……”
字迹到这里变得异常扭曲狂乱,仿佛书写者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最后几个字更是被反复涂抹、强调,墨迹浓重得几乎要透破纸背——
忌生光!
“忌生光”三个字,如同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了陈渡的瞳孔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字迹、这扭曲狂乱的风格,和他之前看到的永昌号航海日志残页如出一辙,绝对是同一个人所写!
而“忌生光”……这分明是渡亡簿血字警告的源头,是那镇魂钉邪阵最核心的禁忌!
陈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片。
指尖传来一种粘腻、冰凉的触感。他低头细看,只见那焦黄纸片的边缘和字迹涂抹处,沾着一层粘稠的、半凝固的、如同劣质油脂般的黑色污渍!
那污渍在雨水冲刷下并未化开,反而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铁锈、海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年尸油般的腐朽恶臭!
这黑油……是什么东西的血?还是……某种邪物的残迹?!
就在陈渡心神剧震,死死盯着手中这张沾着黑油、揭示着恐怖禁忌的残页时——
他右眼的刺痛毫无征兆地猛然加剧,视野边缘的血红薄翳瞬间扩散、扭曲。一股强烈的、被窥视的冰寒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过他的后颈!
陈渡猛地抬头,充血模糊的右眼视野里,血红一片。但在那血红扭曲的视界边缘,借着又一道惨白闪电的瞬间强光,他隐约看到——
在废墟深处、浓雾翻涌的边缘,一处半塌的高大货架残骸后面,似乎……静静地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深色的、剪裁考究的衣物,身形颀长,站姿笔挺,与这片破败的废墟格格不入!
他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般的笑意?闪电的光亮太短暂,陈渡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那一点令人心悸的冰冷弧度!
史密斯?!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陈渡浑身汗毛倒竖。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张沾着黑油的残页,猛地朝那个方向瞪大眼睛!
然而,闪电的光芒转瞬即逝!
浓雾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重新吞噬了一切。那片货架残骸后面,只剩下翻滚的、深不见底的灰白雾气,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他右眼剧痛和血红视野产生的幻觉。
但陈渡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股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窥视的感觉,真实得可怕!
史密斯……那个阴魂不散的英商代理人,他一直在暗中窥探,他看到了多少?!
陈渡僵立在冰冷的暴雨废墟中,浑身湿透,寒意刺骨。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张被雨水和泥浆浸透、沾着诡异黑油、写着“忌生光”的焦黄残页,又抬头望向史密斯身影消失的那片浓雾深渊。
右眼的刺痛和灼热感,如同烙印般提醒着他那宿命的关联。
风雨更急了。栖霞镇的迷雾,似乎从未如此浓重。而这片吃人的废墟之下,埋葬的真相,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凶险。
那“忌生光”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风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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