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黑色的诅咒雾气被彻底剥离、消散于空气中之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庞大的丘丘人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化。粗糙的、如同岩石般的皮肤变得光滑,充满了肌肉线条;狰狞的面容恢复了人类英挺的轮廓;身上那厚重狰狞的冰霜铠甲,也化作点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萤火虫般消散在空中。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原地那只令人望而生畏的丘丘霜铠王,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残破的、有着鲜明坎瑞亚风格黑金铠甲的高大男子。他有着一头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的苍白长发,面容英俊而憔悴,双眼紧闭,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成、成功了!”派蒙激动地小声惊呼,“他……他变回人类了!”
荧也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喜悦。这简直是神迹!左钰真的做到了!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深邃的、如同经历过无尽沧桑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迷茫与痛苦。他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骨节分明的手。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不再是冰冷坚硬的面具,而是温热的皮肤。他又看了看周围那几只因为首领的剧变而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丘丘人同伴,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记忆,如同被打开了闸门的、奔腾了五百年的黑色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被诅咒,变成怪物,在无尽的杀戮与痛苦中徘徊了五百年的记忆;看着同胞一个个在永生的折磨中丧失理智,变成只知破坏的野兽的记忆;亲手撕碎无辜者的身体,饮下他们的鲜血,却又在月下因为那遥远的故乡而发出悲鸣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重现在他的脑海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头,发出了比刚才那只丘凶霜铠王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惨叫。那声音中充满了对自身存在的彻底否定,充满了对这五百年罪孽的无尽悔恨。
左钰三人本以为对方在恢复之后,会感激涕零,或者至少会询问缘由,却没想到是这样惨烈的结果。这名恢复了人类身份的坎瑞亚骑士,并没有因为诅咒的解除而获得新生与喜悦,反而因为恢复了理智与记忆,而陷入了比身为怪物时更加深沉、更加黑暗的痛苦深渊。
“为什么……”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左钰三人。他能认出来,他们不是丘丘人,他们是……人类。
他踉踉跄跄地从岩石上站起,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怪物?!”
“杀了我!!”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三人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求求你们,杀了我!让我解脱!!”
左钰愣住了。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对方会因为力量的消失而愤怒,或许会因为重获新生而喜悦,或许会因为迷茫而寻求答案。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的第一个请求,竟然是求死。
他第一次意识到,解除诅咒,并不等于拯救。对于这些背负了五百年罪孽与痛苦的灵魂而言,清醒,或许是比麻木地活着更加残酷的刑罚。
荧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强大骑士,此刻却卑微地跪在地上,一心求死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她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却迟迟无法落下。
杀死一个一心求死之人,究竟是慈悲,还是残忍?
“你……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吗?”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对方作为“人”的最后尊严。
男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与绝望的混合物,他惨笑着,摇了摇头:“名字?呵呵……一个怪物,需要名字吗?五百年了……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是坎瑞亚的末代王室卫队……我们……我们守护的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清明,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所淹没。
“动手吧!”他嘶吼着,“在我还记得自己是个罪人之前,在我还没有忘记这份痛苦之前,杀了我!”
面对着这个一心求死的坎瑞亚骑士,荧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剑刃的寒光映照着她纠结的脸庞,那份属于旅行者的善良与同情,让她无法对一个已经放下所有抵抗、只求一死的人挥下利刃。
左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渐渐平复,取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