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希雅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同,她深吸一口气,匕首尖在沙土上用力划过,刻下了“阿赫马尔之须”这几个字,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土地划穿。“库塞拉,我父亲,现在是这个团的团长。”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就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有记录的商队遇袭报告,多达一百七十二起。那些被杀害的人,尸体都被摆成了赤王祭祀的古老姿势,而他们劫掠的财物里,唯独缺少了教令院出产的罐装知识。”
她猛地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进了身旁的无花果树干里,木屑四溅。“上个星期,阿如村的一个老猎人在绿洲边缘发现了一具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那人的肋骨上,清清楚楚地刻着‘神王之遗’的徽记。他们……他们连自己人都杀!”
她的脑海中,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在疯狂交织。幼年的她,躲在一个巨大的酒桶后面,偷偷看着父亲库塞拉把刚刚从商队那里“拿”来的新鲜面包,分给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儿,而他自己,则啃着干硬到能硌掉牙的馕饼。另一个画面,是成年的她,站在一个被血洗的废弃商队营地里,一脚踢开了一个沾满血污的玩具娃娃,靴子的底粘上了一片温热而粘稠的液体。
“我十六岁生日那天,”迪希雅的声音变得干涩沙哑,像被最粗粝的砂纸磨过,“他喝醉了,把‘神王之遗’那本沾满了血腥味的劫掠账本,当成了桌布铺在桌子上。”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那笑声听起来比哭声还要悲伤,“那本账本里,清清楚楚地记着他们如何把抓住的沙盗的孩子,卖作奴隶换取摩拉。而当时,他正给我讲着‘勇者斗恶龙,救出被囚禁的公主’的故事,手里还挥舞着一把可笑的木头玩具剑。”
“我把那把剑抢了过来,当着他的面,狠狠地折断了。”她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木剑断裂时的触感,“我告诉他:‘你才是故事里那条最丑恶的恶龙。’”
她记得,库塞拉当时愣了很久,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被摩挲得非常光滑的石板,上面刻着一些残缺不全的赤王铭文。很久以后,迪希雅才知道,那是“神王之遗”总部的通行证。
从大巴扎到喀万驿的道路,如今已是另一番景象。曾经那片需要顶着烈日与风沙艰难跋涉的荒芜之地,如今被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所覆盖。这是左钰上次离开前留下的“神迹”,以阿如村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沙漠被他用匪夷所思的力量转化成了肥沃的绿洲。哪怕是最顽固的赤王信徒,在享用着清澈的溪水和凉爽的林荫时,也不得不承认,新的环境远比过去更适合生存。他们路过一片新生的湖泊,看到几个孩子在岸边的草地上嬉戏,不远处,一个商队正在悠然地卸货,驼兽悠闲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完全没有了以往那种对水源的急切与焦虑。
喀万驿的佣兵酒馆里,炽光猎兽的成员哈伦正把一整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砰”的一声拍在木桌上,飞溅的油脂差点弄脏了希沙姆摊开的账本。“迪希雅!你可算回来了!”哈伦扬起他那张带着刀疤的脸,牙齿咬着羊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你那个老爹最近可威风了!他带人把‘黄沙之牙’整个团都给灭了,听说连他们团长的胡子,都被他编进了自己的鞭子里当装饰!”
希沙姆推了推自己那副歪斜的眼镜,他的账本上用红墨水圈出了一个个密集的袭击地点,那些红圈在地图上蔓延开来,像沙漠里有毒的藤蔓。“头儿,情况不对劲。”他指着地图说道。
酒馆的墙壁上钉满了各种生锈的武器,其中一柄断剑上,还缠着一条早已褪色的红绸,那是迪希雅第一次成功带队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战利品。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水袋,每一个上面都用炭笔写着团员们的绰号,潦草而又充满了某种粗犷的温情。
一个名叫哈拉夫的佣兵踹开酒馆的后门,他的靴底还沾着新鲜的沙砾,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头儿!我去看了‘岩羊商队’被劫的现场,他们那批货,驮的全是送往‘神王之遗’总部的密信!现在信全没了,尸体却被刻意留在了原地,还留下了徽记!”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被烧焦的羊皮纸,上面依稀能辨认出“肃清异己”这几个字。
迪希雅猛地伸手按住桌面,眼神锐利如鹰:“库塞拉在清洗内部?这不可能。他以前连总部的传令兵都不敢得罪,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左钰看着那张画满了红圈的地图,沉吟道:“袭击的目标,大多是‘神王之遗’的附属或边缘团体,而非那些富裕的商队。现场刻意留下徽记,更像是一种宣告和恐吓,而非为了嫁祸。再加上这些所谓的‘密信’……这一切看起来,确实不像为了劫掠财物,而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目标明确的权力清洗。”
荧也补充道:“他在清除那些不听话或者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同时用这种血腥的方式,来震慑其他的附属团体,让他们不敢有二心。”
“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