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激灵,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双眼赤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颜太傅怎么了?!”
那掌柜的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上下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话都说不囫囵。
“疯……疯了……全城都传遍了!颜太傅在府里发疯,见人就说……就说自己肚子里有把剑……”
“御医去了好几拨,都查不出毛病!可颜太傅就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喊着疼,说那剑在他肚子里转……还说……还说他喝了一杯剑……”
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这桩闻所未闻的诡异事件,给吓破了胆。
徐凤年松开手,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看向那个,正慢条斯理擦拭着茶杯的始作俑者。
“你……你这个……疯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惊骇。
徐无道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他没死。”
“我只是,请他吃了份开胃的点心。”
“点心?”徐凤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指着徐无道,手指都在发抖,“你管那叫点心?!你这是在诛心!你比把人千刀万剐了还狠!”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他这个三弟,却是把颜谷这个天下文宗的脊梁骨,一寸寸敲碎,再碾成粉末,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丑态百出!
这比死,可怕一万倍!
李淳罡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他揣在袖子里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想的,比徐凤年更深。
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今天,剑可以进颜谷的肚子。
那明天呢?
是不是可以,出现在皇帝的龙椅上?出现在自己的心脏里?
想到这里,即便是老剑神,也感到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这已经不是挑战了。
这是,降维打击。
就在茶楼里的气氛,压抑到近乎凝固的时候。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华贵的蟒袍,正是之前那个,被吓破了胆的司礼监掌印,刘承恩。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的威严。
他发髻散乱,脸色惨白,怀里,死死地抱着一摞,用明黄锦缎包裹的卷宗,像是抱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冲进茶楼,看都没看目瞪口呆的徐凤年和李淳罡一眼。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站在窗边的黑袍年轻人。
“噗通!”
刘承恩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徐无道的面前。
他高高地,将怀里的卷宗,举过头顶。
声音,因为激动和狂热,而变得尖利。
“主人!奴才……奴才把您要的名单,取来了!”
这一声“主人”,叫得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虔诚。
徐凤年和李淳罡,眼皮同时狂跳。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狂热的刘承恩,再看看坦然受之的徐无道,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魔幻了。
那可是刘承恩!
离阳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宦官!
如今,却像一条最卑微的狗,跪在这里,摇尾乞怜。
徐无道没有去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放在桌上。”
“是!是!奴才遵命!”
刘承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摞卷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徐无道身旁的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离开,而是重新退后几步,再次跪下,低着头,一副等待主人随时差遣的模样。
徐凤年看得嘴角直抽抽。
他凑到徐无道身边,压低了声音。
“我说三弟,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好歹也是个司礼监掌印,你让他跪着,像话吗?”
“狗,就该有狗的样子。”徐无道云淡风轻地说道。
徐凤年:“……”
他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徐无道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卷宗,解开锦缎。
他甚至没有仔细看,只是随意地翻了两页,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吏部尚书,孙长明……”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倒是个妙人。明面上,清廉自守,不近女色。暗地里,却在城外金屋藏娇,一口气,养了七房外室,连孙子都抱上了。”
“噗——”
徐凤年刚端起茶杯,想压压惊,听到这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