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她依旧对那道“黑乎乎”的肉片赞不绝口,吃得两腮鼓鼓。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我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几分,给她夹菜,听她絮叨,眼神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这种纯粹的、如同家人般的温暖,是明朝的尔虞我诈、掀天同盟的腥风血雨中几乎绝迹的珍宝。
“安如桑,”她忽然放下筷子,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你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开心一点了?”
我一怔,随即失笑,习惯性地抬手想给她一个暴栗:“小丫头,观察我?”
她这次却灵巧地一缩脖子躲开了,笑嘻嘻地说:“因为安如桑笑起来很好看啊!不像之前,总觉得你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的目光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依赖。
这份依赖,似乎超出了“恩人”或“哥哥”的范畴。
她会在不经意间靠得很近,会在递东西时指尖短暂相触,会在看我时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崇拜、感激和某种更朦胧的光。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待她如妹,怜惜她的遭遇,珍视她的坚韧,但这颗在血与火中淬炼过的心,早已被苏雅占据,也被复仇的烈焰填满,容不下其他儿女情长。
她的情愫,像初春枝头过于娇嫩的花苞,注定无法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盛开。
我收敛了笑容,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边:“吃饭,菜凉了。少胡思乱想。”
她吐了吐舌头,低下头继续扒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深夜,确认小野葵睡下后,我起身离开房间,坐在檐廊下,拿出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我的脸。
首先是齐天。点开那个备注为“泼猴”的聊天窗口。最新消息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深山老林,画面中央是一团焦黑扭曲的不明物体,附带一行杀气腾腾的文字:
妈的,这山魈属泥鳅的,钻洞钻得老子一身泥!不过妖丹到手,嘎嘣脆!安如,你那边海风闻够没?啥时候干正事?老子爪子痒了!
后面还跟了一连串[刀][刀][炸弹][发怒]的表情符号。
我嘴角抽了抽,仿佛能听到这猴子暴躁的嚷嚷。回复道:
[抠鼻] 爪子痒去挠墙。养精蓄锐。海风里有大鱼的腥味,快了。你那晾衣杆又换了几个了?
然后是黑疫使。他的头像是一片深沉的墨色,昵称更装模作样——“苦海渡舟人”。点开,最新消息是一段充满禅机(或者说神棍气息)的话:
心灯不灭,何处非净土?西天净尘,不过拂面清风。近日于吴哥窟古塔林间静坐,偶得一丝寂灭真意,于玄冥引颇有补益。李施主,深海渊薮,亦是愿力汇聚之所,或可借力?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一个穿着考究西装、锃亮皮鞋的背影,坐在一处古老破败的佛塔前,手里居然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背景是恢弘的日落。违和感十足。
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秃驴(还是忍不住用了齐天的称呼)流亡都不忘装逼和享受。回复:
大师好雅兴。[咖啡]好喝吗?深海愿力?我看是怨力还差不多。你小心点,别被‘清风’刮跑了。保重狗命,等你回来解析。
最后是苏雅。她的头像是一朵淡雅的玉兰。点开,信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安如,我爸今天精神好多了,能下床走几步了。[笑脸] 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如果稳定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你在海见町还好吗?小葵姑娘和她爷爷怎么样?海边的空气应该对你恢复有帮助吧?[拥抱] 很想你。
下面还有几张照片:苏雅父亲在病床上看书的侧影;医院窗台上一盆生机勃勃的绿植;她自己略显疲惫却带着温柔笑意的自拍。
看着她的消息,胸腔里那团因深海和渔村黑暗而冰封的角落瞬间被暖流融化。我打字,指尖都带着温柔:
太好了!叔叔好转是大喜事![庆祝] 你辛苦了,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垮了。我这边一切都好,小葵和她爷爷也挺好。海风…嗯,确实有点用。我也很想你,等叔叔出院稳定了,就回来吧。‘家’里需要你这位智囊。[爱心]
发完信息,我靠在廊柱上,望着墨蓝的夜空和远处深不可测的大海。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齐天的暴躁、黑疫使的装逼、苏雅的温柔…这些迥异的信息流,却奇异地勾勒出一个“家”的轮廓。他们是战友,是同伴,更是我在这条荆棘路上不可或缺的支撑。
海见町的日子在平静中流淌,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细沙,看似寻常,却承载着沉甸甸的秘密和无声的告别。
小野健太郎爷爷的身体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说话不再含糊不清,甚至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踱步。这意味着,小野葵回京都继续学业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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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