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靴底踩在庙前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如同战鼓擂响的脚步声。
“进去!看看俺那‘慈悲为怀’的好师傅…到底给俺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和苏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警惕。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残留的不适与幻觉带来的阴影,紧随其后,踏入了圣僧寺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幽暗门洞。
门洞内外的温差大得惊人。外面是戈壁的燥热,里面却瞬间跌入一种地窖般的阴冷。光线被彻底吞噬,只有门洞处透进的一线天光,勉强勾勒出前方一个狭窄、压抑的空间轮廓。空气凝固,带着浓重的、陈年的香灰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石粉的味道,冰冷地钻入鼻腔。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我们包裹。身后的天光,在踏入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惨白的光斑,最终彻底消失在门洞的拐角。
绝对的黑暗降临。
只有三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齐天手中那根扭曲的晾衣杆,偶尔在冰冷的地面上拖拽时,发出极其轻微、却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
沙…沙…沙…
如同死神的低语,在无边的黑暗中蔓延。
“跟紧!”齐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压得极低,却像砂轮摩擦般刺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狂暴。他手中的不锈钢晾衣架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最后一点反光,只能偶尔听到它划过地面或撞到石壁发出的轻微刮擦声,如同黑暗中潜行的毒蛇在吐信。
我们摸索着前行。空间似乎并不大,但结构异常简单,或者说,空旷得令人心慌。没有偏殿,没有回廊,仿佛整个寺庙的核心,就是这单一的石室。那股无处不在的“佛性”压力并未消失,反而在这封闭的黑暗中变得更加凝练、更具渗透性。它像无形的触手,缠绕着意识,试图再次将那种虚假的“平和”与“慈悲”注入脑海。
我紧守心神,默念着项羽自刎的血色、刘邦断头的惊悚、许仙沉湖的死寂,用这些冰冷的死亡图景对抗着那诱人沉沦的暖流。身旁苏雅的呼吸同样急促而克制,显然也在进行着激烈的精神对抗。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步,前方带路的齐天猛地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几乎在同时,一种微弱、却足以穿透灵魂的光芒,在前方缓缓亮起。
那光芒并非来自灯火,而是源自黑暗深处,一尊盘膝而坐的身影。光芒很柔和,是纯粹的金色,带着一种圣洁、悲悯、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顶礼膜拜的奇异力量。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照亮了那尊盘坐于石台之上的——金蝉子塑像。
塑像并不高大,约莫真人大小,材质非金非玉,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隐隐流动着金色光晕的奇异石料。雕刻技艺登峰造极,每一道衣纹都流畅自然,仿佛被微风吹拂。面容更是栩栩如生,眉目低垂,嘴角噙着一抹悲天悯人的微笑,眼神空灵而深邃,仿佛洞悉世间一切苦难,又蕴含着化解一切痛苦的智慧。那柔和的金光,正是从塑像内部散发出来,笼罩着它,也弥漫在周围狭小的空间里。
仅仅是看着这塑像,之前被强行压下的那种“佛性圆满”感就再次汹涌袭来,比之前强烈十倍!梵唱声直接在脑海中轰鸣,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低语:“放下…皈依…得大自在…”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膝盖发软,想要跪拜下去,献上所有的虔诚。
“嘶…” 苏雅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身体晃了晃,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指节发白。她眼中时而迷茫,时而挣扎,显然那“成佛”的诱惑再次猛烈冲击着她的意志。
“哼!” 齐天一声冷哼,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踏前一步,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尊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塑像,脸上没有丝毫的敬畏或感动,只有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焚烧一切的暴怒和…深深的厌恶!
“装!接着给俺装!” 他咆哮着,声音在狭窄的石室里激起沉闷的回响,震得头顶簌簌落下细小的石尘,“慈悲?悲悯?俺呸!” 他猛地指向那塑像悲悯微笑的脸,指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看看这玩意儿!看看这光!这就是那些愚夫愚妇几百年来磕头烧香,用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愚昧、他们的血肉供奉出来的‘信仰’!是毒药!是枷锁!是这老秃驴留在这世上…最恶心的玩意儿!”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猛地将手中扭曲的晾衣杆高高举起,那廉价的金属在塑像柔和的金光映照下,显得如此脆弱可笑,却又带着一股决绝的凶悍。
“砸了它!”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炮弹般冲出!手中的晾衣杆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恨意,狠狠砸向塑像的头颅!
“铛——!!!”
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似金属撞击石头的巨响轰然爆发!刺耳的音波如同实质的锤子,狠狠砸在我们的耳膜和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