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山路上颠簸盘旋,窗外的景色从丘陵变成了真正险峻的原始山林。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巨蟒般缠绕,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带着浓郁的腐殖质和草木清香。手机信号时断时续,最终彻底消失。
开了近四个小时,才抵达项目组的临时营地。营地设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紧挨着一条清澈但湍急的溪流。几顶墨绿色的帐篷支着,旁边停着两辆沾满泥泞的越野车和一辆设备车。
几个穿着户外服装、面带倦容的男男女女正在整理器械或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看到林风带我们回来,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虑,便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那是王教授,项目负责人。”林风低声介绍了一下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眉头紧锁的老者,“其他人是研究生和工程师。他们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他没多停留,带着我们走向营地边缘一顶稍小的帐篷,“老板,苏小姐,你们先住这顶。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帐篷里很简单,两张行军床,一个折叠小桌。放下行李,林风立刻带我们去他的“观测点”。那是在营地后方更高处的一块巨大岩石平台,视野极好。平台上架设着几台望远镜和一套连接着笔记本电脑的复杂设备,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曲线和数据。
“看那边。”林风指向正前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即使在晴朗的午后,目力所及的远处山脉深处,一大片区域依旧被浓厚得如同实质的灰白色云雾笼罩着。
那云雾翻滚着,边界清晰得如同刀切,与周围青翠的山林形成诡异的对比。云雾之下,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墨绿,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那里,就是报告中的坐标核心。
“那就是‘禁区’。”林风的声音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我们的设备,最多只能推进到离雾区边缘五百米左右,再往里,信号全无,设备失灵。猴群‘朝拜’的聚集点,就在离雾区边缘约三百米的那片山崖和林间空地上。”他调出电脑屏幕上的地图,标记出几个红点。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苏雅融入了项目组“民俗调研员”的角色。苏雅凭借她的考古和文献功底,很快和王教授他们搭上了话,聊起当地可能存在的古老山神崇拜、精怪传说,试图从文化角度解释猴群的异常行为。
她旁征博引,谈吐清晰,倒是让焦头烂额的王教授等人对她刮目相看,提供了一些当地流传的、零碎模糊的山精野怪故事,但都与那浓雾和猴群的“朝拜”对不上号。
我则更多跟在林风身边,学习操作那些复杂的观测设备(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看),或者拿着望远镜,长时间地凝视那片死寂的浓雾区域和猴群聚集点。
修炼带来的五感提升在这里发挥了作用。隔着近千米的距离,我甚至能勉强看清那些聚集在山崖巨木上的猴子身影。它们真的如同林风所说,异常安静,排列得甚至有种诡异的秩序感。
在特定的黎明和黄昏时分,它们会齐刷刷地朝着浓雾中心方向伏下身体,前额触地,保持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跪拜姿势。望远镜里,能看到它们身边堆放着的一些野果和亮晶晶的东西。
心口那点微弱的凉意,在如此接近那片浓雾时,变得活跃了一些。不再是单纯的流转,而是像一根被无形拨动的弦,发出极其细微的共鸣震颤。
尤其是当猴群进行“朝拜”仪式时,这种共鸣感会明显增强。我尝试着将意念更加集中,努力去“感知”那片浓雾。反馈很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能隐约感觉到一种庞大、古老、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存在”感蛰伏在浓雾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和…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这种感觉让我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天,黎明。
我和林风照例早早来到观测点。山间的清晨寒意刺骨,浓雾似乎比往日更厚重了几分,翻滚得也略显躁动。望远镜里,六个猴群的身影已经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各自的位置,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气氛肃杀。
“开始了。”林风盯着电脑屏幕,声音紧绷。屏幕上,代表次声波和异常磁场的曲线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望远镜的视野里,第一缕微弱的晨光刚刚刺破云层。所有猴子,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伏下了身体,头颅低垂,贴向冰冷的岩石或泥土。整个山谷瞬间陷入一种死寂的庄严之中,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低吼。
我屏住呼吸,将意念催动到极致,心口的凉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扩散,努力穿透空间,试图捕捉浓雾核心那庞然存在的“情绪”或“意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仪式似乎进入了某种更深沉的阶段。猴群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