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路灯昏黄的光勉强穿透稀疏的枝叶,在潮湿的泥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我没有犹豫,抬脚,踩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一步步走向那片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冬青灌木丛。空气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带着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
就在我离那片浓黑阴影不到五步的距离时,二胡声戛然而止。
死寂瞬间笼罩下来,比之前更甚,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啧啧……小子,几天不见,胆气倒是见长。越来越习惯一个人来会老瞎子我了?” 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那片浓密的灌木阴影深处飘了出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阴冷的嘲讽。
紧接着,灌木丛最浓密的地方,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一个佝偻、枯瘦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直接“渗”出来一般,缓缓浮现。
依旧是那身破烂肮脏的灰布道袍,依旧是用一根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蒙着双眼。枯槁的手里,拄着一根油光发亮的竹竿,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把同样破旧、琴筒蒙皮都有些破损的二胡。正是那个瞎眼老道。
他就那么“站”在阴影的边缘,明明蒙着眼,却仿佛能精准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一股阴冷、污浊、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出现,弥漫开来。
“老杂毛!” 我盯着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胸腔里的怒火和被算计的屈辱感瞬间翻腾起来,“野马川……看得可还开心?!”
老道那张枯槁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他没有回答我的质问,只是用那干哑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
“项籍……死了?”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和玩味。
这句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强压下冲上去撕碎他的冲动,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拜你所赐!躲在暗处看戏的滋味,不错吧?!”
“呵呵呵……” 老道发出一阵低沉而阴冷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滋味?滋味就是……你们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天庭的刀子有多快,多毒。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拄着竹竿向前“走”了一小步,那蒙着布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我,“也明白了……现在,除了老道我,你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他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部分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刻骨的仇恨。他说的没错。项羽的死,彻底斩断了所有退路,也让我们和老道这个危险的老鬼,被同一条名为“复仇”的血线死死绑在了一起。
“少他妈废话!” 我低吼一声,打断他那令人作呕的腔调,直截了当,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怎么弄死那个狗日的‘虞小曼’?你藏着掖着的那些东西,该吐出来了!”
老道脸上的假笑收敛了,蒙布下的脸转向我,虽然看不见眼睛,却能感受到一股极其专注的、如同实质般的阴冷“目光”。他沉默了几秒,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二胡粗糙的琴杆,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弄死她?” 老道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嘶嘶声,“占据虞姬转世身的,是新任代言人,也是通幽阁真正的‘阁主’。她的力量,你们在野马川领教过了。操控意外,空间扭曲……这只是表象。”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衡量该透露多少。
“她真正的根基,在于‘心脏’。”
“心脏?” 我眉头紧锁,立刻联想到康源生命那恐怖的黑石心脏。
“不错。” 老道微微颔首,“但并非你们毁掉的那颗。那颗不过是她庞大力量网络的一个节点,一个被舍弃的‘子体’。她真正的‘心脏’,或者说,她力量的源泉和意志的锚点,远比那更隐蔽,更……古老。与天庭赐予她的‘权柄’紧密相连。”
“在哪?!” 我追问,呼吸都急促起来。
老道枯瘦的手指在琴杆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下饵。
“老道被天庭抛弃,被那贱人追杀,损兵折将,情报网也大不如前。但……并非全无线索。” 他话锋一转,“那贱人行事狠辣缜密,但有一点,她无法完全掩盖——她需要‘容器’。”
“容器?”
“不死不灭?哼!” 老道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那是天庭意志加持下的表象!本质上,她依旧是凡俗灵魂被强行改造、污染后的产物!承载如此庞大的力量和天庭的‘权柄’,普通的砂砾之躯根本承受不住!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具有特殊‘灵性’的容器,作为她核心意志的载体和力量的中枢!这个容器,必须与她本身高度契合,甚至……需要承载她一部分的‘本源’。”
老道那蒙着布的脸,缓缓转向城市某个方向,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