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突然狂笑,震得墙头积雪簌簌而落:\"他是要我在野地里被万箭穿心!\"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我袖口的血渍,\"今日早朝庭杖而死的那个言官,他女儿才十四...\"
\"驾!\"马鞭破空声打断对话。王瑾带着东厂番子疾驰而过,马鞍旁挂着个啼哭的幼童——是顾佐刚满月的嫡孙。
......
宣德五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我已将六部尚书换了四人。朱祁镇在奉天殿玩着新制的玉圭,那玉料原是胡皇后棺椁上的镇魂璧。
\"李师傅!\"孩童举着染血的《论语》跑来,\"父皇说忠臣就要像你这样!\"
我翻开被朱批涂改的\"仁\"字章节,感觉每一页都粘着弹劾我的奏折残片。窗外,杨士奇正被锦衣卫拖过宫道,他手中紧攥的《孟子》撕破了一角,露出\"民为贵\"三个字。
当夜,王瑾送来密匣。打开是半枚带血的虎符,与张辅当年调兵的令符严丝合缝。附笺上朱批凌厉如刀:\"宣府军哗,卿自决断。\"
......
宣府城墙上的冰棱泛着血光。张辅独坐箭楼,脚下堆着七具瓦剌斥候的尸首。\"这是第十三次袭营。\"他扔来支狼牙箭,\"和当年射杀汉王的箭矢同一匠造。\"
我展开圣旨:\"皇上要你弃守宣府。\"
\"弃守?\"张辅突然掀翻酒坛,烈酒浇在城墙积雪上,\"他是要放瓦剌人直扑大同!\"酒液融化的雪水下,赫然露出埋着的火雷引线——正是北征时汉王改进的配方。
“去年皇帝把二王家眷全部迁往大同,说是与晋王府一同祭祀先祖,实则是......这两年二王的家眷莫名死了太多,尤其是嫡系,小子,你给皇帝做了这么久的刀,到头来,你护住了什么?”
回京路上,我在居庸关驿站收到急报:张辅抗旨死守宣府,遭瓦剌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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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的很快,朱瞻基派了万余大军驰向大同方向,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祈祷张辅和大同都能坚持到援军赶到的时候。
现实总是跟想象有区别,我回京之后接到了最后的消息,张辅力战,却没能阻止瓦剌的脚步,幸好被亲兵带着掏出了战场,正往京城送,而援军到达大同的时候却是晚了一点,城已破,城内人十不存一,虽说瓦剌人最终被全数斩杀,但大同在烧杀抢掠之下已算是一座空城了。
捏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宣纸上 “张辅重伤,大同城破,血流漂杵” 十二个字像重锤砸在胸口,墨迹未干处还洇着暗红印子,不知是血还是朱砂。
“大人,英国公的车架已快到西直门外。” 亲卫的声音带着颤音。我踉跄着冲出门,赶到城门口时,雪地上的车辙印里渗着点点暗红,车轮碾过的积雪被染成诡异的粉色。
车厢内,张辅浑身缠着浸血的布帛,左胸铠甲被穿透,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 —— 是瓦剌毒箭的痕迹。他忽然睁眼,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别白费力气…… 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撕开他的衣襟,敷上从辽东带来的金创药:“瓦剌斥候供认,他们绕开明军主力,直扑大同。” 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旧疤,与我锁骨处的箭伤位置惊人相似,“整个北境几万大军镇守,为何偏偏让瓦剌骑兵穿透防线?”
张辅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碎冰碴:“你看军报的火漆印 —— 是孙贵妃兄长的私印。” 他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援军在路上兜了三个圈子,等他们到大同,黄花菜早凉透了。”
窗外传来马蹄声,王瑾的尖细嗓音穿透风雪:“李大人,陛下宣召,即刻入宫。”
乾清宫内,朱瞻基正在翻看通政司新送来的邸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爱卿可知,瓦剌人在大同杀了多少人?” 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我腰间的玉佩,“刚好,汉赵二王的余孽,这下算是清净了。”
我盯着他案头摊开的舆图,大同城的标记被朱砂圈得通红,旁边用小字批注:“永绝后患”。喉间突然泛起腥甜,却只能低头叩拜:“陛下洪福齐天,瓦剌贼寇已被全歼。”
“全歼?” 朱瞻基轻笑,“此刻朕的面前,不也还有一个吗?” 他扔来半幅残破的绣帕,是朱宁静原来扔给我擦汗的,她死后我一直保存在府中书房里,“爱卿说,该怎么处置?”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只能保持恭谨:“陛下明断。”
退朝时,暮色已合。我绕道去了锦衣卫诏狱,在最底层的水牢里见到了十几个老卒。都是朱高煦旧部,他们蜷缩在角落,浑身冻得发紫。
“大人……” 他们认出我,眼中燃起希望,“救救我们……”
话未说完,牢外传来脚步声。我猛地转身,王瑾带着几个缇骑冷笑而立:“李大人真是菩萨心肠,不过陛下说了,斩草要除根。” 他抬手示意,缇骑手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