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沐风没理会属下的回应,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射出他们拉长的、晃动着的巨大阴影。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光线更暗的楼道口,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凝肃:“阿刀他们来了,叫他们在老地方候着。另外,你现在就去查,仔仔细细地查,把咱们近处这几拨人手都捋一遍,把名单给我报上来!特别是查清楚,从上礼拜三我出门开始算,有没有谁……突然就不见了人影?包括那些原本跑外围的小喽啰。还有,”他眼底寒光一闪,“放出话去,道上多走走,打听打听,近些天……有没有什么‘新单子’,或者有什么人接了去平县那边的‘买卖’?”
手下悚然一惊,背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失声道:“三爷……您,您是怀疑……有‘自己人’……?”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钱沐风猛地侧过头,锐利的眼神如同冰锥,直刺对方眼底深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不然呢?!好好琢磨琢磨,我姓钱的要是真折在外头了,这块肥得流油的地界儿……对谁最是天大的利好消息?!啊?”他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对方几乎喘不过气,“就顺着这条藤,给老子一查到底!一个老鼠屎也不能漏了!”
手下脸色煞白,后背已湿透,赶紧点头如捣蒜:“是!是!三爷!明白了,全明白了!我这就去办!我这就去给你增加巡逻人手,身边的安保再严上三分!”他连表忠心,试图挽回。
钱沐风不再看他,只是鼻腔里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随即迈开沉稳的步伐,大步朝走廊深处那间熟悉的屋子走去。手下看着他融入阴影的背影,抹了把额头的汗,不敢有半分耽搁,转身匆匆消失在楼梯的另一头。
与此同时,货车沉重的车轮轧过寂静的郊区公路。深沉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羊城军区后勤处巨大的门楼,即使在黑暗中,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森严。远远地,两排刷着黑白警示条的木质拒马清晰地横亘在道路中央,旁边是哨兵笔挺如松的身影,肩上的钢枪在门楼探照灯的光线下偶尔反出一丝冷冽的寒光。
江奔宇心中一凛,脚下油门缓缓松开,巨大的货车在离警戒线还有十米左右距离时,彻底停了下来,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也瞬间熄灭。四周只剩下夏夜的虫鸣和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
车刚停稳,一名持枪的年轻士兵便小跑过来,步伐标准而有力。他跑到驾驶室旁,对着里面的江奔宇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而清晰:“同志!请出示您的相关证件以及任务批文!”
江奔宇早有准备,连忙从身边那个磨得有些发旧的牛皮公文包里掏出介绍信、通行证、身份证明和盖着大红公章的运输调拨单,一叠整齐地递出窗外。
士兵一丝不苟地接过,借着岗哨微弱的灯光,一页一页仔细核验。确认信息无误后,他再次开口,语气公事公办:“同志,根据规定,我们需要对您的运输车辆进行例行检查。请打开货厢门。”
“没问题!这是应有之义!”江奔宇应道,声音尽量放得轻松。他熟练地从公文包另一侧抽出一份需要签字的《进港(场)车辆货厢开启登记表》,并指了指需要签字的位置,“麻烦同志核对无误后在这签个字就行。”
士兵接过表格,迅速浏览了关键信息,确认无误,随即在指定位置签上了军区的印,然后连同其他文件一并递回给江奔宇。
江奔宇接过文件放好,推开车门跳下车,动作干练。他走到车尾,郑重地撕下两道交叉贴着的封条封签,掏出钥匙打开硕大的锁扣,最后用力向上拉起沉重的货厢双开门。车厢内堆叠如山的麻袋垛在昏暗灯光下只显出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
士兵站在车厢尾部的地面向上望去,麻袋码放得还算规整。另一名士兵则牵着一只毛色黑亮的成年军犬,表情严肃,从车头开始,沿着车轮、底盘、厢体边缘,一英寸一英寸地仔细嗅探。军犬的鼻子紧贴着冰冷的车体,发出轻微的“呼哧”声,偶尔在某个缝隙处停留片刻又继续前进。整个检查过程持续了大约七八分钟。牵犬士兵最终回到车尾部,对着检查文件的士兵轻轻摇了摇头。检查文件的士兵这才对着江奔宇大声道:“检查完毕,没有异常!可以通过!”随即示意前面的岗哨放行。
但通行还未完成。检查文件的士兵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成为临时向导:“同志,请发动车辆,跟我指引的方向行驶。”他指了一个方向。
江奔宇点点头,重新发动了货车。在士兵的指挥下,货车没有直接驶入生活区,而是沿着一条宽阔、两边栽种着高大梧桐树的水泥干道向内开去,最后抵达了后勤区域一个巨大的、头顶罩着高大钢棚的专用卸货平台。
这里的景象与路上的寂静截然不同。巨大的金属大灯将整个平台照得亮如白昼。平台附近已经停好了几辆平板拖车和一台小型的龙门式移动起重设备。更令人心头一紧的是,足足二三十名身着半旧绿色军装、打着绑腿的年轻士兵,已经在班长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