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沐风没有理会孙涛的反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江奔宇身上。他捕捉到江奔宇那平静如水、甚至是冷漠的反应时,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了然和激赏。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更快,语气也愈发冰冷狠厉:
“哼!千算万算,没算到平县这块地方的水,深他妈得能淹死龙!本说好的买卖,货真价实,结果呢?对方他妈的心肝早让狗叼了!跟平县革委会里一个姓赵的王八蛋串通好了!想一锅把我连同那些货一起端了!吞货!还要拿我去邀功请赏!更操蛋的是……”钱沐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戾气,右手无意识地狠狠捏成拳头,牵动了伤口,让他痛得龇牙,眼神里爆射出的却是滔天怒火和无边的悲愤,“老子带出来十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就他妈因为里面一个跟着我两年的小王八羔子被收买了!把我们的底细、路线、交货时间卖了个精光!在那山窝窝里设了口袋阵!”
他猛地一甩受伤的手臂,牵扯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仿佛释放出那足以焚烧一切的恨意:“要不是……要不是那帮子兄弟拼死护着我杀出来!硬生生杀出条血路!我这条命……早就交代在平县的山沟沟里了!妈的!”最后一声咒骂如同虎狼的嘶吼,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震得墙灰都似乎簌簌落下。
江奔宇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锐利的锋芒一闪而过,像划过暗夜的流星,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搪瓷缸,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现在……钱老哥有什么打算?”
钱沐风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盯着江奔宇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带我走!只要能回到羊城!就是我的地盘!别人就不敢动我了”他说“我的地盘”时,身上猛然迸发出一股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睥睨之气,“回去!我要姓黄的血债血偿!那个叛徒!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最后几个字,他说得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毁灭一切的决心。
“可……可你这伤……?”孙涛终于忍不住插嘴了,看着钱沐风身上缠着的绷带和额头青紫的伤口,眼中充满了担忧。
钱沐风豁然转头看向孙涛,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被轻视的不悦。但他随即意识到孙涛的关心,硬是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甚至带着点残忍凶戾的笑容:“伤?哼!老孙兄弟,我钱某人拎着脑袋在道上趟了十几年!什么刀口舔血的场面没见过?!断过手筋、被捅过肚子、头上被砍出的疤能当地图看!这点皮肉筋骨伤算什么?!死不了!撑得住!”
他的决断溢于言表,根本不是在征询,而是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行!”江奔宇没再多看钱沐风一眼,仿佛已经做出了决断。他干净利落地站起身,目光转向孙涛,语气瞬间恢复日常的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点轻松的调侃:“这里交给你了!”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钱票(十元面额的“大团结”崭新而整齐),塞到还有些愣神的孙涛口袋里,顺手还在孙涛胸前拍了拍:“院里的账,从头到尾,弄干净点!一点灰都不准留!”他强调着“弄干净”,那是不留任何尾巴、所有可能追踪的痕迹全部抹除的指令!随即,他语气一转,露出了一个男人间才懂的、促狭的笑意:“对了……涛子,事儿办利索后,不用急着赶回车队。你惦记的那心上人……李丽娟护士那儿,不也得好好‘感谢感谢’?”他特意重重地拖长了“感谢”两个字,挤眉弄眼的笑容里充满了不言而喻的调侃。
钱沐风在旁边听得也忍不住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意,说道“我记得这周姨就是,你们说的李护士的亲妈,涛子,记得把那袋礼物也送给周姨,不说错了,是丈母娘!”
孙涛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只觉得脸颊滚烫,又羞又急,却也被江奔宇和钱沐风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人情味儿的调侃打散了刚刚积聚的紧张和惊惧。
江奔宇不再多言,甚至没有回头看钱沐风是否跟上,他只是率先大步走向门口,那姿态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头人,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被钱沐风谨慎插上的房门。
钱沐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放在病床旁板凳上的、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换上,上衣穿不了就披着。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闷哼了一声,额头瞬间渗出汗珠,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再去看那张病床和这个给了他短暂庇护的牢笼一眼,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了腰背(尽管右肩明显因为绷带的束缚而塌陷扭曲着)!他跟随着江奔宇迈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