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江奔宇正说:“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多大点事呢。”他语气轻松,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不以为意,“杨叔,这事简单。以后你想吃肉,你提前言语一声,我想办法给你弄点过来呗?”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像邻家少年帮长辈个小忙。
此言一出,正要离开的小惠脚步猛地一顿!她几乎想都没想,也顾不上杨主任还在场,本能地就转过身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声音急切地插话道:“小宇!哎哟我的好小宇!真有这好事?可别忘了你惠姐我啊!”她甚至不自觉地往前踏了小半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奔宇。办公室里的肉香似乎更浓了些,她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杨主任也被小惠这急吼吼的样子弄得有点意外,但他没立即制止,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江奔宇。
江奔宇被小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了,挥挥手:“放心吧惠姐!你是杨叔的得力干将,哪能少了您那份?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呀!放心!保证有!”他答得痛快,像是应下了一件寻常小事。
小惠得到了肯定的承诺,脸上瞬间绽开巨大灿烂的笑容,仿佛解决了天大的难处:“那就好!有小宇你这句话,姐这心里就妥了!妥妥的了!”她高兴得连连点头,紧紧抱着暖水瓶,“主任,小宇,你们聊着啊!我去打水!马上就来!”
“小惠,记住有些话不能传!”供销社主任严肃地说道。
“放心吧!主任,我懂的!”小惠说道。
说完便轻快地、甚至有点蹦跳地转身走了,连脚步声都带着欢快。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直到小惠走远,杨主任才轻轻走回座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严肃。他紧盯着江奔宇,眼神锐利:“小宇,”他声音低沉了下来,“你……跟杨叔透个底,到底有啥门路?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他前倾身体,靠近江奔宇,“惠丫头是高兴昏头了,可我清楚得很。现在外面风声有多紧,你是知道的!投机倒把、倒卖国家计划物资可是重罪!要是让‘帽徽队’(革委会的民兵)或者有心人拿住把柄,给你扣顶‘挖社会主义墙脚’的帽子,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杨叔可不想看着你栽跟头!”他的语气充满了关切和紧张,甚至透着后怕。
江奔宇看着杨主任紧张的样子,反而笑了。他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从胸前工装的内口袋里掏出两个红色塑料封皮的小本本——供销社的人对这种证件封面再熟悉不过了。他把它们推到杨主任面前,动作透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沉稳:“杨叔,这个我懂,规矩我明白。您看这个就清楚了。”
杨主任疑惑地拿起那两本小册子,翻开第一本,上面赫然印着:三乡镇人民纺织厂 - 采购员证。下面是江奔宇的名字和红章。 他吃了一惊,又赶紧翻开第二本:三乡镇国营货运站 - 机动驾驶员工作证。同样盖着鲜红公章,贴着江奔宇的证件照。
“哎——呀!”杨主任看清楚后,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了今天最响亮爽朗的笑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喜和豁然开朗,“哈哈哈!好小子!好你个江奔宇!真是……你闷声干大事啊!了不得!了不得!”他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着这两本代表特殊资源和渠道的凭证,语气里充满了感慨,“又是纺织厂里食堂的采购员,又是货运站司机……好!太好了!小宇啊,你杨叔我今天算是……真真要沾一下你这年轻人、你这运输线上的光喽!”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语气里满是亲昵和难以掩饰的兴奋。这两个身份叠加起来的能量,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非同小可!采购员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到处购买物资,司机则拥有流动的,走乡串镇购买的便捷。
杨主任此刻也打开了话匣子,带着一点自嘲和倾诉:“你是不知道,家里那几个皮猴子,馋肉馋得眼睛都绿了!你杨婶儿隔三差五就在我耳朵边叨叨,数落我这主任当得窝囊,连点肉星儿都弄不回家……我这老脸呐,都快挂不住了!”他的情绪从刚才的紧张焦虑变成了彻底放松和信任。
江奔宇完全理解杨主任的处境。他思忖片刻,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杨叔,您放心,这都不是事儿。这样吧,”他身体微微前倾,语速清晰,“我这几天要去纺织厂送一趟肉。我从货运站过来,用三轮车拉的,我先到一趟你这里的后院,您想要的东西,你自己看合不合适,合适你就先称,剩下的我就拉回纺织厂食堂去。”这个方案巧妙地利用了运输流程的起点间隙,把“带货”动作合法地嵌入了他正常工作路线之中,而且是在运输过程的末端,风险最小。
“成!太成了!我的好侄子!”杨主任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了,显得红光满面,他用力拍着江奔宇的肩膀,只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愁云瞬间消散,“滴水不漏!这事儿你办得周到!这样好,这样正大光明!杨叔先在这儿谢过你了!我一会吩咐他们把后院收拾一下,方便你三轮车进来。”他不再称呼职务或大名,而是直接拉近了关系称呼“侄子”,亲昵之情溢于言表。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端起那杯早已温凉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