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老大!我们就在这儿转悠,等你招呼!”何虎拍了拍胸脯说道。覃龙依旧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眼神已经在扫视副食品柜台上的什锦菜坛子。
江奔宇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绕开拥挤的日用品柜台,推开隔开柜台区和里间的、漆面斑驳的木隔门。光线似乎更加幽暗了些。走廊尽头,便是供销社的心脏——主任办公室。门上挂着一块略微歪斜的木牌:主任办公室。他走到门前,抬起手,食指和中指的骨节在厚重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还算清晰的中年男声。
江奔宇这才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一旋,推门而入。
“杨叔!”江奔宇对着正埋头在一堆单据和表格后面看报表的供销社杨主任叫道。
“啊!是小宇啊!”原本微驼着背的杨主任闻声立刻抬起头,一张略显严肃、法令纹深刻的脸在看到江奔宇时瞬间松弛下来,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眼角的纹路深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动作甚至带着点急迫,“来来来!快进来!”他绕过那张堆满文件和算盘的沉重办公桌,热情地朝一旁的小茶桌走去,“过来这边坐!刚沏好的金银花,咱们爷俩边喝边聊!” 茶桌收拾得很干净,上面放着一个掉了漆但擦拭得锃亮的大搪瓷缸子和几个小茶杯,一个白瓷大茶壶正袅袅冒着热气。
杨主任动作熟练地倒着茶水,目光却落在江奔宇进门时放在脚边、用油纸草绳捆扎的一小块东西上。他看清那是肉后,眉头微微蹙起,带着长辈特有的嗔怪:“小宇,你来叔这儿坐坐,叔心里就舒坦了,高兴得很!还带啥东西来?这不显得生份了嘛!拿走拿走!”他指了指那包肉,语气很坚定。
江奔宇在茶桌旁的长条板凳上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滚烫微涩的茶,笑着解释:“杨叔,瞧您说的,哪有空手上门看长辈的道理?一点心意罢了。不过这肉还真不是花钱买的,”他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分享的意思,“是我前些天走山区,运气好撞上了,打了一头不大的野猪。这不进城来供销社买东西嘛,就特意给叔带过来一点儿,您和婶子尝尝鲜,野味比圈养的香些。”这解释合情合理,深山跑运输的司机偶尔有这种意外收获是可能的。至于他如何“带着”这块肉一路过来又没引人注目,江奔宇没说,杨主任显然也只当成是进门前从自行车后座拿出来的,没深究。
“小宇,你这孩子啊……”杨主任脸上的责备终于被感慨和一丝掩不住的欣喜取代,“有心了!这份心,杨叔我领了!”他拿起那用油纸草绳包着的野猪肉掂量了一下,足有两斤多,那暗红结实、带着野性的肉质和家猪截然不同,他不由地咂咂嘴:“说实话啊小宇,别看我是这供销社的头儿,可家里头……怕有小半年没见着这么大块还这么新鲜的肉咯!”他语气复杂,有欣喜,也有对这个职位的无奈自嘲。
江奔宇真有点意外了:“不能吧?叔,你可是管着咱整个镇的物资调配的主任啊?弄点肉……”他下半句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凭职位便利,弄点紧俏的副食品不应该太困难。供销社主任在地方上可是响当当的“实权派”。
“唉!”杨主任重重叹了口气,坐回江奔宇对面的板凳上,端起自己的大搪瓷缸子喝了口浓茶,驱散一下午后疲惫,“现下这光景,肉食一直是紧巴巴的硬头货!隔三差五还断供。甭提副食品了,连鸡蛋都是限额的。”他把搪瓷缸子放在桌面,发出轻响,目光带着一种看透现实的平静,“你叔这主任看着风光,是能优先分点处理的瑕疵布头、瓶装墨水里混的渣子多点的次品、或者批条子买点不打紧的杂货。但这实打实的肉蛋鱼……那是‘保民生的政治任务’,盯着的人多了去了,一点批条子都不敢乱动啊!”他苦笑着摇摇头,压低了嗓音,“想弄点肉?那就得让家里人天不亮就起来排号去!还得祈祷今天能有货分到。自己搞,稍微有点差池让人逮着点空子,告状信分分钟给你塞满革委会门口那举报箱,到时候别说主任当不成,搞不好还吃不了兜着走!这‘走后门’的帽子,可谁也戴不起啊!”他说得直白又无奈,道出了计划经济时代基层干部的窘境。
“肉……真的缺成这样子了?”江奔宇眉头微蹙。虽然跑运输也听过各地的物资情况,但自己常在途中,吃喝在单位食堂,对基层百姓的生活细节体会不深。
“嗨,你年轻,刚进运输系统,可能感受不深。”杨主任拿起桌上的暖水瓶晃了晃,发觉里面空了,便站起身,“这事啊,就像那地里的庄稼,年年这时候都差不多是这样,习惯喽。”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空暖水瓶走向门口,拉开一条门缝,朝外间喊道:“小惠!小惠!过来添壶水!”
不消片刻,小惠就出现在门口,很自然地接过杨主任递来的暖水瓶,清脆地应了一声:“好嘞主任!”她正要转身,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