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两个小时!”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江奔宇看了一眼脚下气息微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躯体,又抬眼望了望卡车前方那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被无尽黑暗吞噬的山路,眼神沉郁如寒潭:“再远也得走!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也看咱们能不能跑赢了阎王爷!”他不再犹豫,“行了!搭把手!把他弄上车厢后头不方便有货物,就塞驾驶室后面!快!”
两人立刻弯腰。江奔宇托住伤者缠满绷带的胸背,孙涛则用力抬起那两条沉重的双腿。昏迷伤者的身体绵软无力,加上身上湿滑的血污和缠裹的绷带,异常沉重和别扭。在狭窄的路边,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互相粗重地喘息着、低吼着协同发力,中间差点滑脱一次,才踉踉跄跄地将这个沉重的负担抬过了高及大腿的车踏脚板,艰难地安置在了驾驶室后座的窄小空间里,身体蜷曲着。孙涛立刻挤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半抱着伤者,防止车辆颠簸时将其伤口颠出血来。
江奔宇没有立刻上车。他快速绕到伤者刚才躺倒的位置。浓重的血腥味依然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他警惕地再次扫视了漆黑的山路两头和对面黑黢黢的山林,确认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然后,他伸出左脚用力刮蹭沾有血迹的泥土,将一些混杂着鲜血的湿泥铲起,接着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十几米开外、卡车朝向蒙镇相反方向(即来时方向)的路边,小心翼翼地将这团湿泥和凝固的血块甩在路中间和边缘的草丛附近。他来回跑了几次,制造出几处间隔的、指向错误方向的滴落血迹,特意选在路面不平或草丛处,显得更自然。
他又立刻跑回血泊边,脱下伤者左脚上那只还算完好的破旧布鞋。深吸一口气,他弯下腰,用这布鞋在刚才血迹位置旁边相对干净的硬土上,模仿沉重的伤者脚步踉跄逃命的痕迹,深深浅浅地、朝着他伪造血迹的方向“印”下几个足迹。然后在伪造出的血滴延伸方向上,每隔几步路就用鞋跟拖曳一下地面或是歪歪斜斜地印半只脚印。
做完这一切,他丢掉鞋子,迅速回到驾驶座,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发动引擎,货车轰鸣起来。小心翼翼地,他操纵着庞大的车身缓缓绕过地上那片最核心的血迹地带,确保轮胎绝不沾染半点猩红。当车头最终重新对准通往蒙镇的正确方向时,江奔宇猛地一脚将油门踩深,沉重的货车发出一声低吼,车轮卷起干燥的尘土和零碎石块,载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和生死时速,碾过江奔宇精心伪造的血迹线索,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前方愈发深邃的黑暗山峦之中。车灯的光芒剧烈摇晃着,在扭曲的山路上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斑,快速远去。
大约在他们离去的半个小时之后。
死寂的山路上,唯有虫鸣和风声。一阵密集、粗暴而紊乱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这份死亡般的宁静。七八个壮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事发现场。他们没有打手电,似乎极其熟悉这片黑暗,行动间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狠厉。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如石墩的男人,一张凶戾的刀疤脸,即使在微弱星月下也清晰可见。他像条警犬般围着那片曾浸润了人血的地带仔细嗅探着,眼神锐利如刀。
另一个人用手摸了摸地上未干透的泥泞血土,低声道:“量不小,看来没少淌!”
疤脸男没有答话,他的目光沿着被刻意“指”向反方向的、间隔伪造的血滴痕迹一路扫去——指向了背离蒙镇的荒凉区域。他的视线又落到旁边那几个凌乱、歪斜、显然是“挣扎逃走”时留下的足印上。再往前看,那几处被刮蹭拖曳的泥土痕迹,更是清晰地将逃亡路线引向背离货车行进方向的黑暗深处。他的鼻子在清冷的空气中敏锐地嗅了嗅,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似乎也被夜风带向了那个错误的方向。
疤脸男直起身,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笃定的笑容,露出焦黄的牙齿,抬手朝着错误方向猛然一挥:“追!他跑不远!顺着这血脚印追!生要见人,死,也得把尸体给我拖回来!快!”他的声音粗粝刺耳,充满了嗜血的兴奋。那群人影立刻行动,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踏过江奔宇精心布下的“迷阵”,朝着与救命车完全相反、更加凶险莫测的大山深处狂奔而去。
夜色,吞没了他们的身影,也暂时掩盖了这场精心策划的生死误导。真正的危机,正随着时间一秒秒流逝,在颠簸的卡车驾驶室里无声地搏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