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镇口的旗杆,往旁边拽,旗杆“咯吱”转动,挂着的“汉蒙和”旗迎风展开,被谢明砚抬头望见时,旗角的补疤里露出点布——是春桃绣的桃花,早被风沙吹得发白。
谢明砚望着草原的羊群,眼里的景象让人心里发暖:放牧羊群的牧人挥着鞭,鞭影落在草上像条银线;赶驼队的商旅往南走,驼铃晃出的节奏映着蓝天像首歌;帐前的蒙汉汉子碰着酒碗,酒液溅出的脆响里,混着孩童的笑,比任何战报都让人安心。
“这是劫后的和乐。”林羽拿起块奶干塞进嘴里,香得眯起眼,和去年牧场的萧索比,像换了个天地,“结怨的人能和解,断路的商能相通,这才是日子该有的样。”
牧主突然敲响了马锣,镇里的人们往敖包涌去,为首的是靖边堡来的兵卒,他怀里的包袱捆得紧实,上面盖着“平安”的印,脸上的风霜挡不住笑:“老哥,阿虎哥让俺捎的弓箭到了,说草原的风硬,这弓能射穿三层甲!”
“巴特尔!”桃溪村来的货郎牵着马走来,马背上驮着新酿的桃酒,酒坛的泥封印着桃花,“这是春桃酿的‘胭脂醉’,说牧民的马奶酒配着喝最香,俺多带了十坛!”牧主接过酒坛,往敖包里倒了碗,敬向蓝天,突然红了眼眶,却笑着往驼队上装皮毛:“告诉春桃,等秋草黄了,俺们赶着马去靖边堡,给弟兄们表演套马!”
敖包前的人们被这声喊说得红了眼,有的往驼上装货更勤了,有的给兵卒递奶干更实了,连帐房先生都把算盘打得更响了,算珠声混着牧歌、驼铃、笑声,在牧马镇的上空绕,像首最雄浑的歌——那是被苦难淬炼过的,民族相依的暖。
(四)长风送暖
天擦黑时,晚霞把草原染成金红,远处的驼队披着余晖往南走,驼铃“叮当”响像撒了把碎银。牧人们赶着羊群回栏,羊毛的白混着草的绿,像幅泼墨画。牧马镇的老牧人抱着酒囊,坐在“通关”碑前,他的指腹一遍遍抚过碑上的字,眼里的泪混着晚霞的光,砸在碑上的“和”字上,晕开一小片湿:“去年还在刀兵相见,今年能一起喝马奶……这草原,总算肯养人了。”
莲禾蹲在敖包旁,把颗桃核埋进沙里,指尖沾着的奶渍引来蚂蚁,像在搬块小小的蜜。“种下了。”她看着牧民们燃起篝火,马头琴的声飘得远,“结怨的路,和解的心,都该往前去。”
巡抚的告示贴在界碑上,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却字字清楚:“牧马镇设通判司,专管汉蒙互市,凡牧民商旅皆可公平交易,犯禁者同罚,谁也偏袒不得。”谢明砚站在镇口,看着人们在篝火边分食奶食,有的往驼上装礼物,有的给远方的亲人捎口信,月光透过榆树叶落在他们脸上,虽然带着尘,眼里却有了光——那是比任何“通关”碑都实在的,民族相依的暖。
阿砚坐在油灯下,给靖边堡的阿虎写回信,信纸边角画着草原,羊群里写着“汉蒙同春”。他抬头对谢明砚笑,笔尖的墨滴在纸上,像颗小小的星:“先生,史书会记下这个夏天,记下这草原里藏着的暖,也记下这世道终究会成一家。”
风掠过牧马镇的草原,带着奶香的醇厚和草香的清,真正的镇,从不在界碑上,在民族的相依里,在人心的相通里。只要人心向着和,再深的隔阂,也挡不住马队往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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