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符光诡谲
弘治三十一年正月十五,京城的花灯裹着宫墙的脂粉香,映得“麟瑞阁”的鎏金匾额亮如白昼。
阁内的正厅里,盏盏走马灯转得不停,照得块巴掌大的金符通体灼目。符上錾着只展翅的麒麟,爪下隐现“镇国安邦”四字,笔画间泛着种奇异的赤红,像熔金裹了血,摸上去却带着股铁锈的涩,不像纯金该有的绵密。
“谢先生,这就是张诚余党伪造的‘金麟符’。”林羽的铁链缠在袖中,外面罩着件东厂番役的黑袍,链环被厅内的炭火气熏得发烫,“说是从皇陵地宫出土的‘先朝信物’,要献给司礼监,图谋复起。可这三日,京中属金的孩童已失踪五个,都是勋贵府里的小书童。”
谢明砚的指尖轻轻抚过符上的“邦”字。那赤红太过均匀,金纹却在字边缘突兀地断裂,像被硬物强行沁入,指甲刮过字尾,沾了点暗红的粉末,凑近闻,有股腥甜气,混着赤金的焦香,像秦地血石脂拌着金粉、朱砂熬的——比苏州的“玉麟脂”更阴狠,竟用纯金的贵重掩了血的腥气。
莲禾缩在厅后的屏风侧,小手攥着块从苏州带的玉麟碎瓣,指腹被金粉磨得发疼。她的袄子里揣着串铜铃(是金娃哥哥的遗物),铃舌蹭过屏风的雕花,却死死盯着符旁的银盒——里面堆着些孩童的玉佩,有螭龙纹、如意纹,都是失踪孩子的物件,被张诚余党说成是“金麟显灵,孩童自愿献符”。
“这字不对劲。”莲禾的声音压得像蚊蚋,呵出的气在琉璃灯上凝成雾,“我听周御史说,赤金的纹路是顺着錾痕走的,哪会有这样硬嵌的字?而且这红……像我在玉山见过的麟脂,是血混着熔金干了的颜色,只是多了层金粉的滑腻。”
阁外传来个老管家的哭嚎:“金书啊……你就来阁里抄份经书,怎么就没回来……爷给你打的金笔,还在案上呢……”他怀里抱着支小狼毫,笔杆上刻着个小小的“书”字,是失踪孩童金书的记号。
林羽往厅后暖阁瞥了眼,里面的博古架上摆着块金牌,刻着只麒麟,与柳麟的玉麟、莲琢的石麟纹路同源,只是金牌的眉骨处,嵌着颗赤金痣——是张诚党羽与莲家勾连的标记。“这阁是张诚的干儿子赵麟掌管的,他原是莲家的银匠,最擅‘金血合炼’之术。”他压低声音,“今早我在阁后的煤堆里,看见件孩童的锦袍,衣角沾着暗红的膏状东西,烧着后有血石脂的焦味,混着金屑的腥气。”
(二)阁内秘辛
三更的麟瑞阁,只有金匠錾金的“叮叮”声和更夫的梆子响。
谢明砚三人借着花灯的影,往厅后的秘房摸去。走廊的金砖铺得极平,却在第五块砖处微微松动,林羽的铁链缠上廊柱,猛地一拽,砖下露出道仅容半人的暗梯,梯壁沾着些暗红的粉末,与金符上的赤红如出一辙。
秘房的门虚掩着,谢明砚扒着门缝往里瞧,喉头猛地发紧——
十几个金缸靠墙而立,缸口盖着红绸,掀开的缝隙里,浮着层赤红的浮沫,几个穿锦袍的金匠正用狼毫笔蘸着缸里的液体,往块新錾的金符上刷。原本赤黄的金面,被刷过的地方瞬间显出“镇国”二字,赤红的纹路顺着金纹蔓延,像活过来的血线。
房中央的金案上,绑着个穿宝蓝袄的男孩,约莫九岁,手腕被金线勒出红痕,血顺着线结往下滴,滴在个金碗里,碗里的液体泛着赤红,被金匠用银勺舀着,往“金麟符”的麒麟眼窝里填,那双眼瞬间亮得像两颗血珠。
“赵公公说了,这娃属金,血里带‘文气’(从小读书,指尖有墨香)。”个留络腮胡的金匠举着錾子,在男孩面前晃了晃,“用你的血混着‘金麟脂’(血石脂拌赤金粉、辰砂熬的),符上的字能‘千年不褪’,保咱们重掌司礼监,权倾朝野!”
男孩突然剧烈挣扎,金线在案上“咯吱”作响。“你们是乱党!”他的声音被绸帕堵着,含糊却尖利,“我看见你们把前几个孩子的指骨熔在金水里,说这样符才‘通灵’!我家小公子就是这么被你们害死的!”
络腮胡金匠的脸沉了沉,猛地拽起男孩的头发,把他的手往金碗按:“小杂种再多嘴,就把你扔进熔金炉,让金汁混着骨头渣,跟你那多嘴的小公子作伴去!”
男孩的哭声突然拔高,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碗底的阴影——那是个小小的银书坠,是他家小公子用压岁钱给买的,昨日还挂在他腰间,被赵麟的人抢走时扯断了链。
(三)刀劈金符
“动手!”谢明砚低喝一声,像只夜枭般窜进秘房,短刀劈断绑着男孩的金线时,络腮胡金匠的錾子正好刺过来。他侧身躲过,刀风扫过金碗,“哗啦”一声,满碗的赤红液体泼了金匠一身,那些混着血的金麟脂粘在他脸上,像敷了层赤金膏。
林羽的铁链同时甩出,缠住另外两个金匠的脚踝,猛地往金缸拽,两人“扑通”摔在地上,撞翻了金缸,金麟脂溅得满地都是,在花灯下泛着油亮的光,像无数条扭动的血蛇。
谢明砚抱起吓傻的男孩(正是勋贵府的小书童金书),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