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无疆?”
张诚被他看得发怵,却依旧嘴硬:“是又如何?此乃天意!”
“天意?”谢明砚冷笑一声,突然扬手,短刀脱手飞出,正中那块赤铁矿的底座。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矿石摔成两半,碎铁里滚出些白森森的东西——是孩童的指骨,被铁水浇成了一团,指节上还留着未褪尽的皮肉,像在无声地抓挠。
广场上一片惊呼,有人捂住嘴,有人别过脸,连最镇定的老臣都变了脸色。
“这便是你说的天意?”谢明砚指着那些碎骨,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用一百二十个孩子的命,换块染血的石头,这就是你给朕……给朝廷献的贺礼?”他差点说出“朕”字,及时顿住,可那语气里的威严,已让在场所有人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谢掌柜”。
张诚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突然怪笑起来:“是又如何!这天下哪有真祥瑞?不过是骗骗百姓的把戏!你们这些官,谁没沾过这样的光?谁没靠假祥瑞爬过阶?”
“至少我没有。”谢明砚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大明不兴这血腥的‘祥瑞’。”他看向周御史,目光锐利如刀,“周御史,传我口谕——彻查所有祥瑞案!凡用百姓血泪伪造者,凌迟处死!凡纵容包庇者,同罪!”
“口谕”二字一出,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遵旨”。张诚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穿粗布衫的汉子,嘴唇哆嗦着:“你……你是……”
谢明砚没理他,只是弯腰捡起那半块铁弹弓,上面“铁生”二字被血浸得发黑。他想起自己微服时听过的民谣:“皇帝老儿住金殿,哪知百姓苦黄连。”此刻他站在这金殿前,终于懂了——所谓帝王,不是住在金殿里听赞歌,是要走进黄连地里,替百姓尝那苦。
三日后,大冶铁矿的瘴气池被填平,立了块“童子碑”,刻着一百二十个名字。铁翁拄着铁生的铁弹弓改做的拐杖,在碑前摆了碗麦饼,是用狗剩爹教的法子做的,粗粝的饼面上撒着芝麻,风一吹,碎渣落在草上,像无数颗微小的星。
谢明砚站在碑前,林羽递过来块从火神庙找到的铁弹弓碎片,上面还留着铁生的刻痕。他没穿龙袍,依旧是那身粗布衫,怀里的龙纹令牌却不再冰凉——掌心的血渗进令牌的纹路,像给这冰冷的权力,镀上了层温热的血肉。
“往哪去?”林羽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沾着的血早已干透,变成暗褐色。
谢明砚望向远方,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混着麦饼的香,终于压过了矿洞的铁腥、瘴气池的腐臭、地窖的霉味。“江南说有瑞莲,”他轻声道,指尖抚过弹弓上的刻痕,“去看看那花瓣上的‘太平’,是不是真的长在泥里,而不是浸在血里。”
铁芽把那块嵌着乳牙的矿石放进碑前的石盒,狗剩则用碎铁在地上画了朵花,花瓣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金粉描的“福”字都鲜活。风穿过新绿的草叶,带着泥土的腥气——那是新生的味道。
谢明砚知道,这不是结束。但此刻,他握着那半块铁弹弓,站在阳光下,终于敢对那些埋在地下的眼睛说:我看见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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