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自己面前那碗肉羹推到父母和岳父母中间:“阿爸阿妈,岳父岳母,你们吃这个。孩儿不饿。” 他又将那羊肉也推了过去。
“远儿!这怎么行!”金萨日娜立刻推辞,“你刚回来,又累又饿,这肉是给你补身子的!”
“是啊,贤婿,你是一家之主,更是部族的顶梁柱,你才最需要补身体!”乌尔图也连忙说道。
古日连明和乌云其其格也连连摆手。
顾远却异常坚持,他看向乌尔托娅面前那碗肉羹:“托娅那份是给她和孩子的,不能动。我这份,必须给长辈。”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这时,顾寤突然伸出小手,抓起自己碗里仅有的两片薄薄的羊肉,分别放到了金萨日娜和古日连明的碗里,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和他年龄不符的倔强和认真:“阿爷吃!阿奶吃!寤儿不饿!” 那神情,竟有几分顾远平日里“邪性”中带着执拗的影子。
金萨日娜一愣,刚想教育孙子不能这样,要懂得尊卑礼数,因为在她看来,顾远分肉给长辈是孝道,但孙子把仅有的肉分给爷奶,似乎有些“僭越”,却被古日连明一把拉住。
这位老族长看着孙子清澈而倔强的眼神,心中了然。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眼中含着欣慰的泪光,低声道:“老婆子,别说了。给寤儿这个尽孝的机会吧。这孩子……随他爹,心里有杆秤,宁折不弯。” 他明白,孙子不是在挑战规矩,而是在用他稚嫩的方式,表达着对长辈最朴实的爱和孝心。
金萨日娜看着丈夫和孙子,再看看一脸坚持的儿子,终于不再说话,含着泪,默默地将碗里的肉片吃了下去,只觉得这寡淡的肉片,此刻竟比山珍海味还要香甜。
顾远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心疼。他端起自己那碗肉羹,拿起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乌尔托娅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来,托娅,张嘴。郎君喂你。”
乌尔托娅看着眼前温柔专注的郎君,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心疼得要命。她连连摇头:“不要!郎君,你看看你现在,脸色这么差,眼窝都陷下去了!你快自己吃!你别垮了!托娅……托娅喝点粥就行……” 她说着就要去端那碗稀粥。
顾远却固执地将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嘴角勾起一抹痞痞的、带着点邪气的笑容:“傻托娅,别担心。你郎君在前线,跟着耶律德光那小子,可没少吃香的喝辣的!辖底老贼那肥得流油的牛羊,被我们劫掠射杀,回来就架火烤了,肉就没断过!你看我,”他故意挺了挺胸膛,拍了拍自己虽然疲惫但依旧结实、甚至比离家时更显壮硕的臂膀,顾远这半年的战乱和压力,让他确实有些暴饮暴食,加上底子好,显得更加魁梧,笑道,“胖了一圈呢!倒是我的小母狼,你看你瘦的,下巴都尖了。快,听话,吃点肉,给咱们的小狼崽子也补补!”
他这番半真半假、带着点自夸和调侃的话,瞬间冲淡了帐内沉重的气氛。金萨日娜等人也被他逗笑了。乌尔托娅更是破涕为笑,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呸!没个正形!谁是小母狼……” 嘴上虽然嗔怪,但看着郎君那虽然疲惫却依旧神采奕奕、带着熟悉邪痞笑容的脸庞,感受着他那份发自内心的关怀,巨大的幸福感让她不再推辞。
她张开小嘴,接受了郎君的投喂。久违的、带着油脂香气的肉羹滑入喉咙,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她贪婪地咀嚼着,嘴角沾上了油渍也浑然不觉,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投喂的小兽,发出满足的喟叹:“嗯~好吃……托娅还要……肚肚里的小狼崽子也要呢~” 她撒娇地晃了晃顾远的胳膊,随即又故意板起小脸,嘟着嘴道:“哼!坏银!你胖了就不许和托娅抢肉吃!这些都是我的!还有小狼崽子的!”
“哈哈哈!”帐内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这顿在平时看来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午饭,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情和幸福。食物的匮乏,被浓浓的亲情和劫后余生的喜悦所弥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你推我让,其乐融融,笑声不断。顾寤懂事地帮妹妹擦嘴,小顾攸宁学着大人的样子,咿咿呀呀地也要喂爹爹“肉肉”,被顾远笑着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饭后,顾远并未独享那碗肉羹。他留下了一碗给托娅慢慢吃,自己则端起了另一碗肉羹和那碟没动多少的羊肉,走出了自家毡帐。
他首先找到了刚给几位重伤员处理完伤势、累得直不起腰的田泽生和柳云娘夫妇。
“泽生,云娘,辛苦了。”顾远将碗碟递过去,声音真诚无比,“没有你们,月亮湖撑不到今天。快,趁热吃点,垫垫肚子。”
田泽生看着碗里那浓稠的肉羹和珍贵的羊肉,再看看顾远自己那明显更憔悴的脸,眼眶瞬间红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女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