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看着表弟眼中那份难得的、近乎执拗的关切,心中那点因麻烦而起的烦躁渐渐消散了。他放缓了语气:“行了,别想那么多。先把人安顿好。明天物资的事,交给你负责。该怎么送,送什么,你自己看着办。但是牧子,记住,”他语气加重,“别莽撞,别吓到她。她现在像只受惊过度的鸟儿,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彻底崩溃。你如果想帮她,想……走近她,就得有耐心,得用最温和的方式。”
金牧用力点头:“嗯!兄长,我记住了!”
不出顾远所料,回到营地,金萨日娜的怨念风暴正达到顶峰。她一见顾远和金牧回来,立刻对着顾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从他不孝顶嘴,再说到老头子古日连明无用,再说到金牧不开窍,简直是罄竹难书。金牧被训得抬不起头。
顾远耐着性子听完母亲的“控诉”,才慢悠悠地把湖畔偶遇石尔松兄妹的事情说了出来。他重点描述了诺敏的年轻、可怜,故意隐去了被掳的细节,以及金牧当时那不同寻常的关注。
果然,金萨日娜的怒火瞬间被转移了!她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金牧的胳膊:“真的?牧儿!你看上那姑娘了?多大年纪?长得怎么样?家是哪儿的?她哥哥是干什么的?快跟姑母说说!”
金牧被姑母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姑母……我……我也不知道……她叫诺敏……十八岁……辽河下游的……她哥哥石尔松……是……是那部族长,是个勇士……她……她看起来……很……很……” 他憋了半天,脸通红,也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诺敏给他的感觉。
但这已经足够了!金萨日娜自动脑补了一个身世飘零、楚楚可怜、让自家憨厚侄儿一见倾心的好姑娘形象!她顿时喜上眉梢,仿佛看到了抱侄孙的希望,连带着看顾远都顺眼了不少:“好!好!远儿,这事儿你办得对!收留他们!好好安顿!牧儿,明天送物资你亲自去!多带点好的!吃的穿的用的,特别是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啊,新布料啊,都带上!好好跟人家姑娘说说话!”
金萨日娜的变脸速度让顾远都叹为观止。金牧则在姑母殷切的目光下,压力山大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第二天开始,金牧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只埋首账本的大总管,而是化身成了最勤快的物资调度员和最笨拙的“爱心传递者”。
他亲自去库房,精挑细选:最新鲜的奶豆腐、最肥美的烤羊腿、最细腻的白面、最甜的蜂蜜……恨不得把库房最好的东西都搬一些。给诺敏的更是格外用心:柔软崭新的羊毛毡毯、最细软的棉布、一小盒珍贵的珍珠粉和胭脂,虽然他觉得诺敏根本不需要这些、几包安神的草药,这是他特意问过神医田泽生的、甚至还有几块哄小孩的、做成小动物形状的奶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给她点甜的……
然而,当他把这些堆积如山的物资送到石尔松他们临时驻扎的河谷营地时,问题来了。金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诺敏接触。
第一次,他远远看到诺敏独自坐在新支起的毡帐门口,对着湖水发呆。他鼓起勇气,抱着一堆东西走过去。结果离着还有十几步远,诺敏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飞快地躲进了帐子里,只留下帘子微微晃动。金牧抱着东西,僵在原地,像个傻子。
第二次,他学聪明了,把东西交给石尔松,请他转交给诺敏。石尔松自然满口答应,热情得过分。但金牧偷偷观察,发现那些东西似乎只是堆在诺敏的角落,她碰都没碰。他送去的奶糖,被石尔松分给了其他人。金牧心里有点失落。
第三次,他看到诺敏在溪边打水。他深吸一口气,装作偶遇走过去,笨拙地想帮忙提水桶。结果刚靠近,诺敏手一抖,水桶“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惊恐地看了金牧一眼,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跑开了,留下金牧对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呆。
顾远听着手下汇报金牧一次次“下饭操作”,简直哭笑不得。这傻小子,送东西都不会送!只知道一股脑塞最好的,完全不懂姑娘心思,更不懂如何接近一个心灵受创的人。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晚把垂头丧气回来的金牧叫到自己的大帐。
“怎么样?又碰钉子了?”顾远揶揄道。
金牧沮丧地点点头:“兄长……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我一靠近,她就怕……”
顾远倒了杯马奶酒给他:“傻小子,你以为送东西是去库房点货?堆得越多越好?你那叫砸东西,那叫显大款,不叫送心意!”
他坐下来,难得地当起了“恋爱军师”:
“第一,循序渐进!别一上来就恨不得把整个库房搬过去!她现在是惊弓之鸟,你送那么多东西,只会让她觉得有压力,觉得你在施舍,或者别有所图!今天送一小块最甜的奶糕,明天送一小束湖边摘的野花,记住别太香太浓的 ,后天送一张你觉得特别柔软的兔皮……东西要少而精,让她慢慢习惯你的‘出现’和‘给予’,明白吗?”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