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萨日娜越说越气,顺手抄起矮几上的一个空牛奶碗就要砸过去。
“娘!娘息怒!”乌尔托娅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扑过去抱住婆婆的手臂,“郎君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就是心疼他表弟,不想看他受委屈!”她一边劝,一边拼命给顾远使眼色。
顾远也知道自己一时嘴快,戳到母亲肺管子了,但他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梗着脖子,只是稍微偏了偏头躲开那可能飞来的碗,嘴里还嘟囔着:“我说的就是实话……强扭的瓜不甜……”
金牧简直要哭了,一边是盛怒的姑母,一边是为他说话却火上浇油的表哥,他夹在中间,手足无措,只会重复:“姑母息怒……兄长……别说了……” 他性格本就偏软,不像顾远那般刚烈敢言,面对长辈尤其是待他如亲子的姑母的压力,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被动承受。
乌云其其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顾远的话虽然主要针对金萨日娜,但连带着把她辛苦筛选的门当户对的对象也贬得一文不值。她沉声道:“远儿,你这话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我们为牧儿张罗,是盼他好。你身为族长,更当稳重,岂能如此口无遮拦?”
屋内的气氛顿时僵到了冰点。媒婆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悄悄往后缩。画像上的“好姑娘”们仿佛也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顾远看着母亲气得发红的眼圈,再看看金牧那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烦躁和无力。他知道母亲和婶娘是好心,但这种方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放缓了语气:“娘,婶娘,我知道你们是为牧子好。但你们看看他,”他指着金牧,“他乐意吗?他高兴吗?这找媳妇是跟他过一辈子,不是跟你们过,更不是跟牛羊牧场过!你们挑的这些,或许在你们眼里千好万好,可牧弟不喜欢,那就是不好!强塞给他,那不是帮他,是害他!跟当初强塞给我阿爷塞给我叔公的那个……咳,有什么区别?”
金萨日娜被儿子这通“歪理”堵得一时语塞,但心里那股被顶撞的委屈和“不识好歹”的愤怒更盛。她把牛奶碗重重顿在桌上,眼圈真的红了:“好!好!我不管了!你们翅膀都硬了!死老头子也是!就知道躲在他的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就知道吃饭喝死酒!家里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儿子也是个没良心的,不帮着他娘,还尽说风凉话!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她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乌尔托娅急得不行,连忙给婆婆顺气,又给顾远使眼色让他服软,同时还得安抚自己脸色也不太好看的亲娘乌云其其格。她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三位火药桶般的长辈和两个不知所措的男人之间来回穿梭,说好话,努力缓和气氛。
“婆婆,您消消气,郎君他就是嘴硬心软,他最孝顺了!”
“额吉,远哥也是心疼他牧弟嘛,您别往心里去。”
“牧弟,你快跟姑母说句话呀!”
“郎君!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经过乌尔托娅一番焦头烂额的斡旋,加上顾远最终看在母亲委屈的份上,别扭地说了句“娘,我不是冲您,是这规矩害人”,金萨日娜才勉强压下了火气,但脸色依旧铁青,显然憋着一股巨大的怨念。乌云其其格也神色淡淡,这场精心准备的相亲大会,还没正式开始,就在一片尴尬和怨气中不欢而散。媒婆们识趣地溜走了,带来的画像被遗弃在角落,无人问津。
一整天,整个羽陵部核心营地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中。金萨日娜回家便各种抱怨儿子不孝、大骂她老头子没用、大侄子不开窍。乌云其其格则在自己帐篷里生闷气,觉得自己的权威和眼光受到了质疑。顾远父亲古日连明和乌尔托娅父亲乌尔图,这两位“只知道打铁喝酒”、“只知道吃饭喝死酒”的老父亲,则完全置身事外,乐呵呵地在古日连明的铁匠铺子旁边,带着三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五岁的顾寤、六岁的乌尔善和九个月大的小攸宁玩耍,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对营地里涌动的暗流浑然不觉。
顾远也觉得憋闷。他理解母亲的爱,但无法认同她的方式。金牧更是身心俱疲,感觉比连续核对十天账目还要累上百倍。
傍晚时分,夕阳给月亮湖镀上一层熔金。顾远看着依旧愁眉苦脸、蔫头耷脑跟在身后的金牧,叹了口气:“行了,别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了。走,陪我去湖边遛遛马,散散心。再待下去,我怕娘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好姑娘’来堵你。”
金牧如蒙大赦,连忙点头。
两人骑着马,沿着月亮湖畔信步而行。清凉的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和心头的烦闷。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绚烂的晚霞,美不胜收。
就在两人沉默地享受着这份宁静时,顾远敏锐的目光捕捉到湖畔不远处的稀疏林地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他勒住马,示意金牧噤声,凝神望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人影,正疲惫不堪地围坐在一小堆微弱的篝火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