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十八岁那场盛大却注定悲凉的婚礼上,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阿茹娜,在新婚之夜羞红着脸,也爱这样唤他,带着新嫁娘的憧憬与温柔。
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最纯粹的时光,是初恋的青涩与幸福,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意气风发。
然而,短短八年,天翻地覆!阿茹娜死于难产,阿古拉为他香消玉殒,乔清洛生死不明……“远哥哥”这个称呼,连同那份被珍藏在心底的温暖与悸动,早已随着亲人的逝去和命运的残酷碾压,被他深深地、痛苦地埋葬在记忆最冰冷的角落,不敢触碰,不忍回忆。
此刻,这个声音,这个称呼,从这个他初识不久、却勇敢闯入他混乱世界的少女口中唤出,带着一种奇异的、穿越时空般的魔力,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那被强行压抑、冰封了八年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顾远猛地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身边的乌尔托娅。月光下,她的脸庞泛着柔和的光晕,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无畏的、近乎悲悯的温柔。那声“远哥哥”,仿佛不是简单的称呼,而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尘封已久的、对温暖与爱最原始的渴望和……恐惧。
内心的冰封,在这一刻,发出了清晰可闻的碎裂声。
顾远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规劝:“你……你这姑娘……傻不傻啊?”他看着乌尔托娅,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踏入深渊的无知者,“我……我比你大好几岁!我……我孩子都有三个了!跟过我的女人……三个……全死了!阿茹娜、阿古拉、清洛……她们……她们都……”他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我天生……就是这命!克亲克妻的煞星命格!你娘说得对啊!听你娘的,嫁她给你选的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多好!跟着我?呵……说不定哪天……你就跟清洛一样……尸骨无存了……你……你真傻啊……”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既是说给她听,更是对自己命运的控诉和诅咒。他希望她能退缩,希望她能清醒,希望她能远离他这个注定带来不幸的旋涡。
然而,乌尔托娅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她没有反驳,没有辩解,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动摇。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仿佛能包容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自厌、所有的绝望。
然后,她做了一个大胆得让顾远都为之屏息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手,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地、轻轻地抚上了顾远的脸颊。指尖划过他冰冷皮肤上细密凌乱的胡茬,那粗粝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顿,随即更加轻柔地抚摸着,仿佛在安抚一头受伤的猛兽。她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不管。”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如同玉珠落盘,敲在顾远混乱的心弦上,“我不怕。”
她的目光迎着他痛苦迷茫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我只知道,远哥哥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很痛苦。痛苦得像是要把自己撕碎了。”
“我不想知道那些过去有多沉重,也不想知道未来有多危险。”
“我只知道,”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回忆的暖意和感激,“是你,在我一生中最绝望的一天,像天神一样降临,用雷霆手段碾碎了巴哲尔那个恶魔!是你,给了我希望,救回了我的自由!让我不用像货物一样被他霸占!”
“我只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觉得我们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的心告诉我,这就是缘分。你的后方,你的家人,我一定能为你分担,一定能照顾好!”
“我只知道,我看到你,心里就装不下别人了。你就是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你的强大,你的神秘,你的冷酷下藏着的温柔,你对部族未来的思考……都让我着迷!我就喜欢这样的不同!”
“安逸?”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草原女儿的骄傲和决绝,“只要跟着你,要饭都行!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刀山火海我也不怕!死?呵,远哥哥,你怕吗?”
最后一句反问,如同惊雷,炸响在顾远混乱的脑海!
“死?呵,远哥哥,你怕吗?”
怕?他顾远怕过什么?从十四岁就跟着叔公踏上战场,无数次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怕的是失去!是辜负!是看着至亲至爱因他而死却无能为力!
乌尔托娅这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碎了他为自己构筑的、名为“不幸”和“保护”的囚笼!她看到了他的痛苦,却选择无视那所谓的“煞星命格”;她感激他的拯救,更被他的“不同”深深吸引;她不在乎世俗眼光,不畏惧生死险途,只求能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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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纯粹、勇敢、无畏的爱意和信任,如同最炽热的熔岩,汹涌地冲击着他心中那块名为“乔清洛亏欠”的坚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