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干果,墙角立着西门子制黄铜电风扇,但此时昆明尚未通电,仅为装饰。因为王月生的德语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二人简短的寒暄过后,这位德国军人出身、现在却以商务代表身份出现的卡尔想起出发前,帝国议会议员李卜克内西先生专门与自己进行的密谈,以及在场的皇帝陛下随身书记员带来的仅供阅读不可抄录的密函内容,决定按照李卜克内西的建议,用与西方商人打交道的方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避免像跟其他中国人那样进行大量无益的寒暄。
于是,王月生被请到了办公室,二人面向墙上钉着簇新的的《欧亚铁路规划图》,红铅笔标记“柏林—巴格达—北京”虚线。此时,王月生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德国人的一带一路”。
“新三B铁路计划,帝国和皇帝陛下的最新战略,目前尚属绝密,对外我们只告诉了你,远东的日耳曼之友”,卡尔特意用昨日代表帝国赠送给王月生的礼物之一的镀金怀表表盖上刻的文字去称呼他。
“我记得三B铁路计划是指柏林(Berlin)—拜占庭(Byzantium,即君士坦丁堡,后世伊斯坦布尔)—巴格达(Baghdad)铁路,那样也就2400公里,已经足够德国在中东地区扩大影响力,对英国在印度和埃及的利益构成威胁,同时影响了俄国在高加索地区和中亚的影响力。即便如此,英国人都立即提出“开普敦—开罗—加尔各答”的3C铁路计划(Cape to Cairo to Calcutta)去对抗。现在一下子延伸到北京,一下子多出8000公里,整个欧亚大陆被贯通,德国可以用世界上最强大的陆军自由行动,而无需担心世界上最强大的英国海军的骚扰......好吧,我居然敢评论你们的政府和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了”。
王月生知道威廉二世狂妄,但没想到狂妄若斯,或者说,整个德国政府都膨胀到这个地步了吗?
卡尔呆立在一旁。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需要总参谋部高级参谋亲自下场讲解才能理解的帝国战略目的被眼前这位云南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一语道破,甚至连自己都未关注过的帝国的老3B铁路计划和英国人的3C铁路计划都随口道来。天知道这个家伙还知道些什么。情报部门已经尽量复原了眼前这位这几年在亚洲、欧洲、美洲的行动轨迹。虽然还隐隐有痕迹指向此人可能秘密前往过非洲,但是,非洲,去不去的算个屁。但怎样的复原都无法解释此人如何可以具备如此惊人的战略眼光和骇人的判断力。
“Herr, vergib mir meine Sünden(主啊,宽恕我的罪过)”,卡尔在心中暗自忏悔,“我居然会怀疑皇帝陛下的英明,甚至认为他是受了那个社会主义政党议员的蛊惑,好大喜功,自不量力。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我不能理解上位者的想法,只能是因为我的智慧不足,站位不高,信息不够。天啊,我居然还一直瞧不起眼前这个人,还认为他是中国这个愚昧之国的蛮荒省份的一位土财主家的傻儿子”。
王月生根本不知道旁边的卡尔这时的心理活动放在后世已经可以拍三集电视剧了,疑惑地望过来。见卡尔没有了之前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反而是神叨叨,嘴唇哆嗦着,默念着什么,心里有些紧张。这家伙不会中风偏瘫了吧,我是扶还是不扶呢?他不会碰瓷我吧?连个摄像头都没有,这家伙估计在青岛服役过,不会认识那边的山东法官吧?我可是没有保持足够的行人安全距离的。
终于,王月生先行一步,把自己从神叨叨的状态中拽了出来,轻咳一声,问道“帝国想做什么?需要我配合什么?我能得到什么?”。嗯,世界上的聪明人最怕哲学的灵魂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但世界上的商人最在意的则是王月生三问。
卡尔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正想回答王月生的问题,突然发现自己又词穷了。什么时候,东方的一只猴子可以跟高贵的欧罗巴人平起平坐谈价钱了,哪怕你是一只聪明的、知道3B和3C铁路计划的猴子?你是想等价交换吗?要是等价交换可以赚取利润,几十年前英国人何必要走私鸦片进你们市场呢?也就是王月生欺负卡尔生在前世,没有听到过后世自由主义大本营美利坚合众国某任总统说的一句非常集体主义的灵魂追问,否则,卡尔肯定要反唇相讥“不要问帝国可以为你做些什么,要问问你可以为帝国做些什么”。
在融洽、友好、充分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气氛中,双方会谈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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