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正在粮仓核对账目,忽闻城外马蹄声急如骤雨,陈成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玄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秦朗!北魏主力压境了!拓跋部的忽律派人拼死送信,说拓拔烈亲率二十万铁骑,已攻破黑风口,正向姑臧推进!”
话音未落,镇北王府的信使已跪在门外,捧着一封染血的密信,声音抖得不成调:“秦公子,王爷……王爷让您速回姑臧!北魏人这次是倾巢而出,扬言要踏平河西!”
密信是陈崇岳亲笔,字迹潦草,显是急就:“北魏二十万骑压境,黑风口失守,玄甲军主力被困姑臧,速带张掖驻军回援。另,已遣八百里加急赴京求援,凉州存亡,系于旦夕。”
秦朗捏紧信纸,指节泛白。二十万铁骑——北魏几乎是押上了半国兵力,这已不是袭扰,是要吞了整个凉州。
“张龙,备马!”
秦朗转身就走,“陈成,你率张掖所有能战之兵,携带三日干粮,随我驰援姑臧!粮仓交给黑风寨的弟兄,让他们组织百姓往绿洲深处转移!”
陈成早已拔刀出鞘:“早就等这话了!我这就去点兵!”
马蹄声再次撕裂河西的土地,这次却带着肃杀之气。
三日后,姑臧城下已是风声鹤唳。镇北王府的演武场变成了中军帐,陈崇岳一身戎装,正对着舆图拍案:“拓拔烈这老狐狸,竟绕开了我布在弱水的防线,从黑风口的峡谷突袭!陈亮,你率五千玄甲军守东门,务必撑到京城援军抵达!”
“父亲!”
陈亮一身青衫已换铠甲,“让我去守南门!那里是拓跋部溃兵的来路,最是凶险!”
陈崇岳刚要发话,秦朗掀帘而入:“王爷,张掖援军已到,可守西门。”
他目光扫过舆图,指尖点在姑臧城北的一处隘口,“此处名为‘一线喉’,若能派一支奇兵驻守,可断北魏粮道。”
陈崇岳望着他,忽然抚须一笑:“老夫就知你会有办法。陈成,你带黑风寨的弟兄,去守‘一线喉’!”
陈成刚要应,忽听帐外传来喧哗,亲兵来报:“王爷,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到了!”
加急文书送进来时,姑臧城的风正卷着沙砾打在帐上。
陈崇岳展开一看,脸色骤变——不是援军消息,是朝廷的示警:北魏不仅攻凉州,其盟友西梁已在西线蠢蠢欲动,京中兵力需分守西北,援军最快也要一月才能抵达。
“一月……”
陈亮低声道,“姑臧的粮草,撑不过半月。”
秦朗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纸页上的褶皱,忽然想起京城的方向。这封加急,定也惊动了那座烟雨江南般的城。
京城,镇西侯府。
秦明刚从兵部议事回来,手里攥着那份从凉州传回的加急,指节将纸页捏出深深的印子。
王氏端来参汤,见他脸色铁青,怯怯道:“侯爷,可是凉州那边……”
“闭嘴!”
秦明猛地将文书拍在案上,“二十万北魏铁骑!朗儿还在张掖!”
隔壁书房里,秦穆正与秦云璐对弈,听见父亲怒喝,棋子落了一地。
秦云璐咬着唇:“大哥,二哥他……”
秦穆捡起棋子,声音发紧:“父亲自有办法,咱们别添乱。”可他捏着棋子的手,却抖得厉害。
相府,苏瑾雪正临窗绣一幅胡杨林,针尖忽然刺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在绢上,像极了黑风口的狼烟。
侍女匆匆进来,脸色惨白:“小姐,宫里传来消息,北魏攻凉州了!秦公子……秦公子还在那边!”
苏瑾雪猛地站起,绣绷摔在地上。她想起去年秦朗离京时,曾笑着说“河西的胡杨,秋来比枫叶还红”,如今那片胡杨林,怕是已染了血。
“备车,我要去国子监。”她抓起披风就走,大哥苏晨在国子监,定有更确切的消息。
国子监,周恒正与陈源对弈,忽闻外面传“凉州危急”,手里的棋子“当啷”落地。
陈源猛地拍案站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布襕衫的袖口被带得扬起:“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我得想法子求朝廷速发援军——”
“坐下!”
周恒伸手攥住他的胳膊,力道不轻,指尖几乎嵌进他肘弯的皮肉里,“你疯了?”
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窗外廊下往来的杂役,“如今这当口求朝廷发兵,咱们三个国子监的生员,人微言轻不说,反倒容易被安上结党妄议边事的罪名。你没听说?镇西侯在兵部衙门前跪了三日,连尚书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奏章递进去就石沉大海——咱们这身份,递上去的东西怕是连通政司的门槛都迈不过。”
陈源胸口剧烈起伏,握着拳的手松了又紧。他袖中那枚雕着苍鹰的玉牌硌着掌心,那是父皇去年私下塞给他的,说“遇事可凭此见地方督抚”,可此刻,这玉牌竟重逾千斤。他不能亮明身份,至少不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否则,牵连的何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