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往他掌心塞了块暖玉,玉温透过薄茧渗进来,他压低声音:“马汉和老周该已经进镇了,按约定在‘迎客来’后院等。”
话音刚落,桥那头就炸了锅。马汉穿件洗得发白的短打,左臂缠着圈脏兮兮的布条,血渍从布里洇出来,红得刺眼。他正用刀鞘格开狼头军的弯刀,刀鞘撞在弯刀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说了是来贩皮毛的,你们翻了三遍行囊,连裹皮毛的油纸都扯开了,还不够?”
他身后的老周佝偻着背,像棵被风雪压弯的枯树,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指节都泛了白。棉袍下摆沾着泥雪,显然是一路蹚过来的。见马汉动了手,赶紧拽他胳膊,声音带着怯意:“算了算了,军爷要搜便搜,咱们是小本生意,不是怕事的人……”
秦朗在暗处对陈珩点了点头。陈珩摸出块黑檀腰牌,上面刻着个“珏”字——那是先前从陈珏亲卫身上缴的,朝着桥那头扬了扬,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狼头军听见:“陈珏公子的人,也敢拦?”
狼头军看清腰牌上的字,方才还横眉立目的脸顿时垮下来,领头的啐了口唾沫,却不敢再硬气,挥挥手骂骂咧咧地放行:“滚吧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马汉经过吊桥时,眼角飞快扫过秦朗藏身的雪堆,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味着有急报。
“迎客来”后院的柴房里,冷风从墙缝钻进来,卷着雪沫子打在草垛上。
马汉刚解下腰间缠着的软剑,剑鞘上还沾着雪,就对进门的秦朗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公子,属下按您的吩咐,和老周先查黑石山的矿脉记录,在陈默旧宅左近摸到了线索。”
老周这时才直起腰,先前佝偻的背仿佛一下子舒展开,从油布包里掏出张泛黄的纸,纸边都脆了,递到陈珩手里:“公子,这是在陈默书房墙缝里抠出来的。上面记着每月初三有西梁人进矿洞,还标了个地点——东南隅老槐树。”
陈珩展开纸,指尖在“老槐树”三个字上重重一点,眉头拧起来:“是幽王老六陈瑾的地盘。那棵老槐树挨着他的粮仓,常年有二十个亲兵守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紧得很。”
马汉接着道:“属下昨夜想去探探,刚摸到树跟前,就撞上巡逻的狼头军。他们嘴里骂着‘陈默那死鬼藏的东西到底在哪’,属下猜,他们也在找什么要紧物件,八成跟这纸有关。”
秦朗的目光落在老周递来的纸角,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看清上面有个模糊的刻痕,像半朵被揉过的琼花。他摸出怀中苏瑾雪送的书签,玉质温润,上面的琼花刚好缺了一角——那刻痕竟能对上大半,严丝合缝。
“陈默当年是苏相安插在幽州的眼线。”秦朗指尖捻着纸角,凑近油灯,纸页上的墨迹在光里微微发颤,“这纸上的记号,怕是跟他藏的矿脉账册有关。”
正说着,柴房的窗纸“哗啦”一声被风卷破个洞,一片雪花打着旋飘进来,落在油灯里,“滋”地灭了。
老周突然按住腰间的短刀,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公子,方才在镇口听狼头军闲聊,说陈烈带着残部回了城,正四处搜捕‘外来的奸细’,看架势,怕是冲着咱们来的。”
马汉按住腰间的刀,刀鞘上的寒气透过布料渗进来:“大人,要不属下今晚再去一趟老槐树?拼着受点伤,也得把东西摸出来。”
“不用。”秦朗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笃定,“他们既在找,咱们正好借势。陈珩,你让老周去给陈瑾递个信,就说‘陈烈在老槐树下藏了私通西梁的证据’——陈瑾跟陈烈素来不对付,为了争幽王的宠,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准会带兵去查。”
陈珩在黑暗里眼睛亮起来,抬手拍了下大腿:“借刀杀人?高!”
“是借火点灯。”
秦朗的声音在黑暗里荡开,带着笑意,“等陈瑾和陈烈的人在老槐树下闹起来,马汉去取东西,我和你去端陈烈在镇西的粮仓——他刚从黑风口逃回,正是缺粮的时候,这粮仓定是他的命根子。”
三更的梆子敲过,青柳镇东南隅的老槐树下果然炸了锅。
陈瑾的人举着火把,把老槐树围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映在雪地上,亮得晃眼。陈烈带的狼头军也红着眼冲过来,拔刀出鞘的脆响在雪夜里格外刺耳。
“陈瑾你个缩头乌龟,敢诬陷老子通敌?”
陈烈的怒吼裹着雪粒飞过来,“那树下藏的是你的赃物,别想栽到老子头上!”
“少废话!”
陈瑾举着火把照他的脸,火光里他的脸扭曲得像恶鬼,“搜了就知道是谁的赃物!”
双方在雪地里推搡起来,刀鞘撞在一起,骂声、喊声、雪被踩实的咯吱声混在一处,乱得像锅粥。
马汉借着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