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多铎,勒马于阵前,他那双因连日胜利与天生骄狂而充血的眼中,正倒映着对面那支看似不成气候的明军骑兵。两千人,仅有两千人,阵型散乱,旌旗不整,仿佛一群刚刚被惊扰的绵羊,正不知所措地聚拢在一起。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即将被他麾下无敌铁蹄轻易碾碎的功勋罢了。
他甚至没有向坐镇中军的兄长,睿亲王多尔衮请示,建功立业的渴望已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心。他要用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洗刷昨日后营被袭的耻辱,证明他爱新觉罗·多铎,才是大清最锋利的战刀!
“巴牙喇的勇士们!”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顺刀,刀锋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碾碎他们!”
“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划破了平原的宁静。
“全军——冲锋!!”
三千名由正白旗与镶白旗精锐组成的巴牙喇,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怒吼!他们是八旗中的精英,是无数次战斗中筛选出的佼佼者。此刻,三千铁骑同时策动,马蹄踏地,发出的轰鸣声宛如天际滚过的闷雷。黑色的铁流卷起漫天黄尘,如同一头从深渊中苏醒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向着那看似不堪一击的明军营地,狂噬而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是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更没有望风而逃。
“结阵!!”
吴三桂那清朗而又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声音,如同一支利箭,精准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阵地。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千名看似散乱的关宁铁骑,在听到将令的瞬间,竟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与默契,迅速收拢!他们并未结成传统的、用于对冲的锋矢阵或锥形阵,而是以百人为单位,迅速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马头向外、骑士们肩并肩背靠背的环形防御阵!战马烦躁地刨着地,骑士们则冷静地将手中一种奇特的武器对准了前方。
那武器,长约四尺,有三个并列的铳管,尾部则是沉重的铁疙瘩,正是关宁军赖以成名的利器——三眼铳。
就在多铎因这诡异的阵法而微微一愣,心中升起一丝不祥预感的瞬间,吴三桂的第二道命令,已然下达!
“三眼铳——放!!”
“砰砰砰砰——!!!”
密集的铳声,如同腊月里最爆裂的一串万响鞭炮,骤然在阵前炸响!二十个圆阵,近千支三眼铳,在同一时间,向外喷吐出致命的火舌与浓烟!大片刺鼻的白色硝烟瞬间腾起,将明军的阵地笼罩其中。无数灼热的铅弹与碎铁砂,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可躲避的死亡之网,狠狠地,扫向了那些已经冲至百步之内的八旗骑士!
冲在最前方的数排八旗勇士,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钢铁与火焰铸成的墙壁!他们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人马的惨嘶声、甲叶被洞穿的撕裂声、骨骼被击碎的闷响声,交织成一片。坚固的十三太保棉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被攒射的弹丸打得千疮百孔,脆弱得如同纸糊!
鲜血与碎肉齐飞,战马悲鸣着栽倒,将背上的骑士重重地甩出去。冲锋的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血腥的豁口。第一波攻势,竟在尚未接触到敌人之前,便已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八旗真夷,不愧是横扫辽东、肆虐中原的当世悍勇之师!
短暂的混乱之后,残存的骑士,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与鲜血,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继续向前!他们要用手中的刀,将这些躲在烟雾后的南朝懦夫,砍成肉泥!
“杀!!”
终于,两股巨大的、由钢铁与血肉所组成的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铛——!”
一名八旗的巴牙喇,面目狰狞,手中的马刀带着风声,狠狠地劈在了一名关宁骑兵的头盔之上,迸发出刺眼的火星!那关宁骑兵身形一晃,竟不退反进,眼中凶光一闪,将手中那早已射空了弹丸的三眼铳,猛地倒转过来,双手紧握,如同一柄沉重的铁骨朵,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那名八旗兵的面甲轮了过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那名不可一世的八旗勇士,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面甲连同底下的颧骨被一同砸得塌陷下去,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巨力砸下了马背,随即被无数的马蹄踏为肉泥!
这,便是关宁铁骑的战法!远则铳击,近则锤砸!
整个野狐平,彻底化为了一座巨大的人间绞肉机!八旗骑兵冲击着一个个圆阵,关宁铁骑则死战不退。刀砍、枪刺、锤砸,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在每一处上演。状若疯虎的祖大弼,赤裸着上身,挥舞着两柄大铁锤,所到之处,人马